听完吴用的详细解释,晁盖终于明白了董卓的真正用意。
他想了想,只是摇头叹息道:“这么说也有点道理。此时董卓看来还是有些顾忌,想要名正言顺,留个千古贤名!
“不过没有士族配合宣传,董卓这番举动,终究只能是自欺欺人而已。”
吴用有些疑惑,不明白晁盖为何如此笃定。
“从董卓大赦党人,征辟名士,还企图用官爵名位来收买袁绍等人,就能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很想与士族党人和解的。
“董卓做事虽然不算高明,但如果最后真能收买部分士族,掌控天下,将来历史或许未必不能重写。”
晁盖嗤笑道:“没有机会的!他董卓是个什么出身?不仅出自关西,而且还是个粗鄙边郡武夫。
“在那些士族党人眼中,大概比我们这些泥腿子也高不了多少。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更何况董卓也不是个玩政治的料,做事急躁,没有耐心,还动不动就掀桌子。
“他这次是捅了马蜂窝,挡了那些党人筹划了几十年的通天路,没人愿意真心与他妥协的。
“所以他这样欲盖弥彰,不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反而只能激化矛盾,进一步刺激天下群雄反董罢了!”
“大兄的意思是,董卓没有丝毫机会?”
“绝对没有!”晁盖笑了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董卓真正下定决心与士族死磕,天街踏尽公卿骨!”
“嗬……有这么严重?”
“然也!”晁盖叹了口气。
他是根据前世后续发展来反推,所以才能这么笃定,“这事跟咱们关系不大,能从中汲取些教训即可。还有其它什么消息吗?”
“还真有个消息,应该跟这事也有关联。”吴用接着道,“董昭又来了,这次与他同行的是太傅掾袁绥。”
“太傅掾,袁家人?”晁盖有些不明所以,“他来干什么?”
这个人晁盖确实没有听说过,也不明白吴用特意点出此人是何用意?
吴用笑了笑:“三公伪书毕竟是伪书,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欲细究而已。
“如今太傅掾亲来,背后站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当朝太傅袁隗。这个份量,当然不是桥瑁一份伪书,能够相提并论的。
“想必有了太傅背书,组建反董联军就在近日了。”
晁盖豁然惊醒,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紧锁道:
“你的意思是,诸侯反董,不仅仅只是因为桥瑁的伪书?背后果真还有朝中高层授意?”
“理所当然之事!”吴用对晁盖的反应有些奇怪。
与晁盖不同,他觉得这样才是正理,合乎逻辑。
毕竟汉室四百余年,威严深入人心。董卓再如何不堪,此时也代表着朝廷正统。
单凭一份众人心知肚明的伪书,又有几人敢真正提着脑袋,豁出性命去以下犯上,以州郡而犯神京?
晁盖深吸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倒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
他是突然想通了,历史遮掩在厚厚的尘埃之下,哪里是几本史书,就能够全部尽载的?
对于历史大势,他或许能比别人多出几分先机。但其中细节的把握,他的认知,其实远远不如古人。
这才是让晁盖真正警醒的地方。
原本时空诸侯讨董时,桥瑁可是全军覆没。
晁盖原以为自己知晓历史大势,就已经掌控了通关秘籍,可以轻松躲过这一劫。
可通过这件事情,晁盖才醒悟过来,缺少细节参照,他的所谓先知,搞不好反而会把自己带进沟里。
“算了,这些事情咱们也无能为力!”
晁盖挥了挥手,狠声道,“但风雨欲来,无论如何,在讨董之前,咱们还得再增加几分活命的本事。
“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让兄弟们跑完步后,再加上一个训练科目——冬泳!”
“冬……冬泳?”
吴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济水中冰层渐厚。看晁盖这意思,就算是要凿冰,也要下水加练。
“大兄,不必如此吧!”吴用有些不解。
“时不我待,必须加练!”
晁盖坚持道,“不用担心,这帮小子扛得住。你和白胜身子稍弱,明天就不用下水了,帮忙准备一些姜茶即可。
“跟着桥瑁老儿,他又不肯信任乃公,前路实在是凶险莫测啊!
“将来桥瑁如果一败涂地,真要翻了船,咱们不能跟他一起陪葬,至少还能有条水路可退。”
见晁盖坚持,吴用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劝,于是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兄,看你对那董昭颇为看重。说起来,他与咱们还算是半个兖州老乡。要不趁此机会与他联络一番,也好顺便打探一些消息?”
晁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顺其自然吧,这厮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我等如今势单力薄,入不了别人法眼。既然如此,何必去自取其辱。”
“没关系,我相信大兄,早晚能够鲲鹏展翅!”吴用对此倒是信心满满。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晁盖带着众人绕城跑圈结束后,径直来到了济水岸边。
在古代,济水地位非常煊赫。
古人把有独立源头,并能入海的河流称之为“渎”。
而济水,与长江、黄河、淮河并称为四渎,同五岳一起,在古代受到天下祭祀朝拜。
济水多次潜流地下,穿越黄河而不浑,号称三隐三现,百折入海,神秘莫测。
很多历史名城,例如济南、济宁、济源等命名,都是由此而来。
后世黄河频繁溃决改道,携带大量泥沙泛滥涌入,导致这条河水断流,再也无从见到。
不过这个时代,济水虽然没有长江黄河那么宽广,但依然流量充足,甚至还可以通航。
如果是夏季前来此地游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如今寒冬腊月,天气苦寒,济水冰层也日渐厚实。这种天气下水,可以想象那种滋味。
“大兄,不会玩真的吧?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刘唐看着寒风刺骨的济水河,顿时忍不住哀嚎起来。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无人敢先下水。
“都别扯淡了,赶紧下来凿冰。”
晁盖点了点刘唐和燕青两人,正色道:
“尤其是你们几个不会水的,这次要不赶紧学会,就给我天天泡在这冰水之中!现在不对你们狠一点,将来上了战场,还得为你们收尸!”
话刚说完,晁盖就率先带头拿了一把铁锄,下河开始凿冰。
晁盖这点让人不得不服。
不管再如何艰苦,他总能起到身先士卒,以身作则的江湖大哥作用。他一带头,其他人也就没话可说了。
一时间众人鬼哭狼嚎,却也不得不跟着晁盖下水。
好在此时冰层不厚,他们这群人火气旺,力气也足,凿个冰就当是另外一种训练了,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
没多久,一大片冰窟窿就被他们清理了出来。
晁盖在岸边脱得光溜溜的,然后就准备直接下水。
这倒不是晁盖故意有伤风化,实在是这年头连个内裤都没有。
事实上中国古代一直都没有什么正经内裤,唯一有种近似内裤的东西,叫做犊鼻裈——跟后世相扑手的兜裆布差不多。
可惜这东西,也不方便做泳裤。
由于棉花还没有普及,所以如今布料多用麻、葛等制成。
这些东西做出的布料厚重粗糙,没有弹性。如果贴身穿,不仅磨裆,而且也不透气。
所以犊鼻裈这玩意,除了底层人民劳作时使用,平时几乎没人喜欢去穿。
这个时候的主流服饰有两种。
一种是“上衣下裳”。所谓“裳”,其实就是裙子。另外一种,则是上衣和下衣相连成一体的“深衣”。
至于庄严肃穆的汉服里面,无论是抠脚大汉,还是小仙女,一律都是真空上阵。
为了方便骑马打仗,有些人已经加穿了裤子御寒。这种裤子叫做“绔”,也叫“胫衣”,不过同样也是开裆裤。
这并不是中国人不讲究。
事实上在物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中外古代几乎都是同样的选择——实用为主。
穿开裆裤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
古代裤腰没有弹性,只能系在腰上。本来穿着就够麻烦了,如果急着上厕所解不开,那种场面想想就很刺激。
所以对于衣服来说,在遮羞和保暖之外,实用更为重要。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道德和审美标准,这个年代穿开裆裤,就跟后世穿比基尼一般,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吊样。
如此穿衣无可厚非,不过此时想要下水游泳,那就实在是有些辣眼睛了。
晁盖无所谓,他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反正自家本钱足够大,自己不尴尬,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尴尬。
很快,一群大老爷们都被他赤条条地赶入了水中。
下水之后,众人水中技术顿时有了鲜明对比。
阮氏三雄不愧自带水军天赋。
这三人稍微适应了一会温度,很快就开始在水中自由翱翔。玩得兴起,他们还不时潜入水底,摸出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鲜鱼丢到岸边。
至于晁盖和焦挺两人,他们毕竟在大野泽厮混多年,虽然水性没有阮氏三雄那么出类拔萃,但也没有丝毫不适。
剩下刘唐和燕青,这两人都是后期才入伙,身为北人,不会游泳也很正常。
如今被晁盖逼入水中,他们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天寒地冻之下,两人哭天摸地都还来不及,很快就连灌了好几口冰水,“哼哧哼哧”直接往水底沉了下去。
晁盖不想光着屁股玩什么男上加男的游戏,于是直接甩锅:
“小五、小七,你们看什么戏?赶紧的,一人挑一个。教不会他们游泳,你俩也别想上岸了!”
两人惨叫一声,急忙潜水救人。
一时间众人玩得欢声笑语,热火朝天,几乎都快忘了这是寒风刺骨的冬季。
这个时候,岸边突然来了一群高冠博袖的士人,似乎是来济水河边赏景。
晁盖定神一看,发现其中不仅有董昭,而且还有久未谋面的桥瑁,搞不好还有吴用先前所说的太傅掾袁绥。
“卧槽,桥老板不会当真以为乃公不务正业,上班摸鱼吧?”
这事被老板当场逮住,还没法解释,属实让晁盖有些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