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事情还有转机,众人顿时重新振奋起来。
山阳郡守袁遗急忙追问道:“方伯仁善,敢问方伯欲如何处置?”
“方伯”原指一方诸侯之长。
袁遗如此称呼,意味着默认刘岱为兖州之主了。
按道理刘岱仅仅只是秩六百石的刺史,并不是位高权重的州牧,正常而言是绝对担当不起这个尊称的。
但这个时代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不能以常理来论,所以此时明面上竟然无人敢于反驳。
刘岱轻笑一声,同样没有推辞,而是直接笑纳了。
至于袁遗为何如此急切,那是因为他是袁绍的从兄(堂兄)。
袁遗性格懦弱,但他和董昭一样,同样希望尽快解决此地矛盾,好帮袁绍脱困。
刘岱压了压手,示意袁遗稍安勿躁。
“以岱愚见,既然已经筛选出了这些罪大恶极之辈,那么不做一点惩戒,也实在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从中每次挑选五人,再与其他贼寇一较高下。
“到时胜者生,败者亡!如此各安天命。诸君以为可否?”
虽然不再直接屠杀,但刘岱也没打算放过桥瑁。
挑选出的这几百人是桥瑁手下,剩余的人则大多都与其他郡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让这两拨人相互厮杀,到时不管谁死谁活,双方都要结下血海深仇。
如此方案,明显还是要继续孤立桥瑁。
众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不愿看到桥瑁独大,但也不想与之结下死仇。
桥瑁这边人少,又多是嫡系,如此死斗明显对他更为不利。
不过此时桥瑁居然依旧气定神闲,并没有激烈反对。这让其他人也不好越俎代庖,直接拒绝刘岱的要求。
无论如何,刘岱明面上的确退让了一步,给了所有俘虏一个貌似可以活命的机会。
于是在众人默许下,五人死斗正式开始。
为了增加趣味性,刘岱还特意让诸位郡守轮番挑选人手下场,并且以此赌酒为乐。
哪方输了赌斗,那就自罚一杯。
没有什么规则,也不分发武器,就这样让众人犹如野兽般徒手搏斗。
每次五人,直到一方死绝为止。
众人一边觉得刘岱这厮属实阴险,一边却也兴致勃勃地开始挑人赌斗起来。
同样是杀人,但这种方式终归没有撕破脸皮,比起杀俘好听多了。
押注赌酒,如果能再配上几篇雄文,搞不好以后出去吹一波,还能把丧事办成文人之间的雅事,何乐而不为?
何况除了桥瑁以外,其他人嫡系不多,损失有限。所以只要桥瑁不坚决反对,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加在意。
等到死斗正式开始,本来没人看好桥瑁这边,可几轮过后,结果却很是有些打脸。
连斗几场,换了好几批人上阵,可桥瑁这边,居然始终未尝一败。
到了此时,大家才恍然惊觉,桥瑁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原来底气竟然源自此处。
——无它,兵强马壮而已!
刘岱有自己的盘算,桥瑁当然也有自己的底气。
事实上桥瑁这批手下与其他贼寇还真不大一样,他们大多都是济阴李氏的宗族私兵。
李家原本祖籍山阳巨野,但经过百多年发展,势力早已遍及兖州各郡。
如今李家以济阴乘氏为核心,巨野泽为依托,在这中原腹心之地跨州连郡,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豪强宗族。
他们直属户口数千,丁口过万,在兖州可以说是横行无忌。
上百年以来,一个个郡守、刺史如过眼云烟,但李家在这片土地上却始终屹立不倒,并且越发壮大。
这里面自然有他们的生存逻辑。
如果说汝南袁氏这样的四世三公属于士族中的天花板,那么兖州李家就相当于豪强中的巨无霸了。
原本时空中曹操麾下五子良将之一的李典,就是来自于这个家族。
这一代李家嫡系三人。
其中老大李乾在家中坐镇,老二早夭,老三李震带人在巨野泽中深耕,顺便做些私盐走私,以及其它见不得人的买卖。
李家与桥瑁关系匪浅,可以说是桥瑁在兖州最大的黑手套。
这次扫荡,李家被刘岱重点关照,导致巨野泽中的高层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
李家的私兵部曲互相之间沾亲带故,向心力极强。而且李家向来以武立家,对这些人恩养厚重,并且训练战斗也从未落下。
原本时空李典能在曹操麾下战功卓着,并还能始终保持一定的独立性,靠的主要就是自家这种厚实的宗族私兵。
这样的一股势力,就算与官兵精锐相较,战力也不会差上分毫,当然不是一般水匪那样的乌合之众可以抗衡。
不管再多的蝇营狗苟,终究兵强马壮才是硬道理!
以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最后必然形成一边倒的局面,那就完全背离了刘岱的初衷,反倒是给桥瑁搭了梯子,让他在众人面前立了威。
眼见形势翻转,场边喝彩声慢慢安静下来,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刘岱冷冷地扫了桥瑁一眼,脸色同样郑重起来。
出现这样的结果,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规则是他自己定下的,那他自然也有随时翻脸修改规则的特权。
于是刘岱稳定了一下心神,失笑道:“本想随意赌斗一番,为诸君增加一些雅趣,没想到大家兴致这么高昂。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管什么每轮的胜者败者,干脆一赌到底。
“大家听好了,今日两方人马,最终只有一方能活着回去!”
刘岱并不在乎这两方谁死谁活,但绝对不愿看到桥瑁在此独领风|骚。
与桥瑁手下相比,另一边人数优势依旧明显。所以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单场打不过,那就干脆用车轮战,多战几轮。
他不相信对方真是铁打的,可以一直赢下去。
事已至此,就算仅仅只是为了脸面,他今天也务必要将桥瑁的人马给全部耗死在这里。
不过连败之下士气低落,却也是战场上的大忌。
于是刘岱决定亲自挑选一批重量级好手,实行精兵战略,先把李家的不败金身给打破再说。
作为最能揣摩老板心态的狗腿子,王肱当即想到了先前晁盖的悍勇,于是立即挤上前来,在刘岱耳边低声提醒道:
“主公,那个贼匪身高体壮,实力着实不错!主公不妨试上一试。”
刘岱点了点头,率先挑出晁盖,然后又选了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悍匪。
毕竟是空手搏斗,就像后世的擂台较量一样,重量级还是占据很大优势的。
刘岱脑子不笨,很容易就能想通这个道理。
等到挑选完毕,刘岱冷笑着向桥瑁挑衅道:“元伟,这一场你我两人赌斗。那边五人由你亲自挑选如何?”
桥瑁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他也没有拒绝,而是迅速挑了几个自己记忆中的好手。
对于兖州李家的战斗力,桥瑁自然是心知肚明。
在他心目中,只要每场还是五对五,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对面那些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再多,同样不值一提。
单靠身高体型就能获胜,那还需要辛苦训练精锐干什么?
——食草者再如何高大健壮,无非也只能是肉食者的猎物而已。
所以对于刘岱的最新提议,他不仅没有丝毫反驳,相反还决定再加上一把火。
“公山(刘岱)看来很有信心啊。那这一把除了赌酒之外,咱们再加点彩头如何?小赌怡情嘛,我就先赌十万钱。
“如果诸君有兴趣加注,桥某也一并担之。”
这里的钱是五铢钱。
早先新莽时一万钱能换一斤黄金,但如今钱贱金贵,早就贬值了不少。
不过无论如何,十万钱换四、五斤黄金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赌注,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只要多输几次,也足够让这些郡守国相们相当肉疼。
至于刘岱,他毕竟只是刚刚上任,不仅没来得及大肆捞钱,还要花自家私房钱招兵买马,肯定不可能像桥瑁那般财大气粗。
桥瑁如今重新占据优势,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不仅要杀人,还要开始诛心。
此时强行追加赌注,桥瑁明显是要借此提醒在场各位郡守国相,让大家考虑清楚了:
比起兵强马壮,他胜了刘岱不止一筹;
比起钱财粮草,他的身家也不是刘岱能够望其项背的。
这让在场诸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禁又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毕竟刘岱虽然占据兖州刺史的大义名分,但要不能彻底压倒桥瑁,他们跟着提前下注,必然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两虎相斗之下,众人迟疑半晌,最终在形势明朗之前,还是没人敢于当场跟注,只是继续围观。
刘岱接下赌注之后深吸口气,然后冷冷下令:
“开始!”
虽然莫名其妙被刘岱挑选出来参与厮杀,但晁盖心中不仅没有抗拒,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当野心开始滋生之后,晁盖就想清楚了自己的道路。
他体内的系统,明显就是天生为战而生,所以他不能再逃避,他想要收获更多的杀戮值,想要抓住每个机会往上爬。
如果是先前毫无道理的砍头杀人,晁盖多少还会有些担忧,生怕被刘岱杀顺了手,直接给冤杀在了这里。
但后面换了“五人死斗”的游戏规则之后,晁盖心中就轻松了许多。
所谓艺高人胆大,自从武将附体以步战骑之后,晁盖对于自己的实力就有了一定的信心,也不再抗拒厮杀搏命。
尤其是这种不使用武器,更多较量身体力量的战斗,他更是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