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传令兵的怒喝声。一个白马银袍的年轻小将,高举传令旗,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将军有令,不得妄开杀戒。胆敢违令,军法从事!”
来将气息浑厚,声震四野——这么多人合唱战歌,竟然受气势所迫,被他一人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战场上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军令出人意料之外,骑兵们完全无法接受。他们一向桀骜不驯,何时受过这份鸟气?
骑阵中沉默片刻后,轰然间,七嘴八舌的喝骂声像鞭炮般炸响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趁着白马小将还未赶到,几个骑兵越众而出,径直向着晁盖冲杀过去。
这几人同样髡头鹰鼻,显然与刚才那几个被杀的胡骑关系匪浅。他们对晁盖已然恨极,就算违令也要趁机斩杀了他。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明着违抗军令,于是一边冲杀,一边还有人带头故意大喝挑衅道:
“假传军令,罪不可恕。待我等兄弟斩杀了这伙逆贼再来与你计较!”
先前以步战骑,连杀几人,晁盖其实已经竭尽了全力。
听到传令声,晁盖战场经验不足,与其他小伙伴一样,同样放松了不少。胸中那口气泄出,气势自然也就衰弱了下来。
此时事起仓促,失去先手,晁盖顿时陷入到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战马奔腾,杀气漫天。五匹胡骑组成锥形战阵,含恨冲锋,造成的声势更是惊人。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出意外,晁盖很难抵挡住这次冲击,必死无疑。
“好胆!”
白马小将怒喝一声,“有将军符节在此为证!尔等竟敢抗命不从,找死!”
刹那间,小将猛然抽出一根亮银长枪,催使胯下白马再次加速,电闪雷鸣般朝着那几个髡头胡骑对冲而去。
这一下变起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
等那几个髡头胡骑反应过来想要格挡时,却见白马小将的长枪迅若疾风暴雨,瞬间在空中扎出了几朵枪花,根本没给他们任何碰撞的机会。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白马小将与五人交叉而过,连点五枪,而那五人就被相继挑落马下。
这一套枪术轻盈飘渺,如羚羊挂角,与晁盖刚才硬碰硬的暴力美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造成的结果虽然没有晁盖那么血腥,但白马小将的招式却宛若天成,更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宗师风范。
见到这令人无比震撼的一套连招,战场上瞬间沉寂了下来,气氛极为压抑。
良久之后,几个胡人才从地上相继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虽然摔得很惨,但这些人终究没有丧命。他们知道白马小将没摘枪套,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军营之中强者为尊,五对一居然被对方给瞬间团灭,再争执下去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所以这些人倒也干脆,只是默然行礼后牵着战马回了军阵。
其他人同样骇然不已——没人想到这白马小将看起来年岁不大,身手居然如此出神入化。
沉默片刻后,没有骑兵再敢抗命不从,但也忍不住再次喧闹开来:
“将军到底何意?……”
“妄开杀戒?开什么玩笑,这次可是我们同袍被杀!”
“胡狗确实嘴贱,但毕竟是我等袍泽,如何能够白死?”
“我白马义从纵横天下,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
“哼!”
眼看众人不服,白马小将右手持枪斜指长天,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我只知军令如山,其它一概不管!
“技不如人,不思反省,反而试图偷袭,以众凌寡,算什么边军精锐?如果不服,回去苦练,下次战场复仇即是!
“怎么,现在还有人胆敢继续违反军令?”
“白马义从”是精锐,军令自然极为严格。事已至此,他们这些人就算有再大的意见,也只得强忍怒火,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人成军,千军辟易!
如此意气风发的白马少年,让晁盖着实是羡慕不已。
公孙瓒麾下能有如此身手,还这般丰神俊逸,气质非凡的,不出意外,定然就是那位号称“一身都是胆”的千古万人迷——常山赵子龙。
对于赵云,晁盖向来都是极为喜爱的。
既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晁盖顿时想起了一首诗词,忍不住脱口而出:
“白马长枪飘如诗,披靡所向少年时!”
这名白马小将的确就是赵云。
但他此时其实并未正式入仕,而只是以一名小兵身份从军,去边疆磨炼自己的武艺战阵。
历史上赵云刚出山就能在公孙瓒麾下为刘备掌骑,显然不是刚刚踏上战场的初哥。
武功这东西虽然首重天赋,但也绝对不是闭门造车就能修炼出来的。
尤其是战场上带兵杀人的本事,更是需要在军中反复锤炼,玩不得半点虚假。
如果不想把“百鸟朝凤枪”玩成“闪电五连鞭”,对于赵云来说,去幽州边疆磨炼武艺,是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赵云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纵观他一生,可以说真正做到了“视金钱为粪土,功名如草芥”。
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对于正式出仕选择主公,赵云向来极为谨慎。所以此次前来兖州,他也是想近距离观摩各路诸侯,提前做些准备。
历史上赵云出于冀州,仕于幽州,但却毅然决然追随兵微将寡的刘备,一路从北杀到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这样的人,虽然文武双全,赤胆忠心,但却是无欲则刚。
如果不符合他的仁德理念,一般人根本就驾驭不住。
此时晁盖倒也没有什么招揽对方的荒唐想法,那纯粹是找不自在。
他只是如同粉丝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偶像一般,想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所以才有感而发而已。
毕竟如同赵云这样的无双战将,晁盖就算把水浒武将凑齐了,也很难找到能够完全与之媲美的对象。
听到晁盖的赞诗,赵云也很诧异。因为这场景着实有些违和,不太符合晁盖此时满身血腥的悍匪人设。
赵云眼神极好,很远就看到了战斗经过。
在他眼中,晁盖能够以步战骑,连续硬撼数名精锐骑兵,说明此人不仅力量不凡,同时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勇气。
此时赵云见晁盖不仅悍勇,居然还能出口成章,心中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于是赵云抱拳正式行礼道:“不敢当足下谬赞。某常山赵子龙,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晁盖丢下半截木棍,赶紧回礼,“谢赵将军救命之恩,鄙人晁盖,字……”
话到嘴边,晁盖这才想起,他有个屁的字。
“字”可不是随便乱取的,往往是“名”的解释和补充,与“名”相表里,故又称“表字”。
这玩意一般人还真取不出来,通常是要在加冠后找有文化的长辈来取。
所以能取个字号,在这年代基本上都是士人的专利,或者至少也得有点文化才行。
这一时半会的,晁盖也想不到去哪里找个字,但他又不愿在偶像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干脆就把“托塔天王”这个外号先拿来凑凑数。
晁盖稍微迟疑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接上了自我介绍:“字‘天王’。”
“天王?”
赵云愣了愣,眼神微眯,诧异地凝视了晁盖一眼。
封建皇权时代,“天王”同样不是能够随便乱用的。
皇帝号称“天子”,也就是老天爷的儿子。
那么“天王”是啥意思?难不成比皇帝老子还要更高一级,这是想做皇帝的爸爸了?
要不是铁了心造反的逆贼,哪个浑人敢在江湖上亮出如此嚣张的字号?
于是赵云很是遗憾,摇头叹息道:“君本壮士,奈何从贼?”
听到赵云这么说,晁盖心中就是一把辛酸泪。他也想做个好人啊,可惜哪有那个机会?
刚穿越过来就是个身陷囹圄的水匪,还被逼得去杀人越狱!
事到如今,晁盖只得叹了口气,憋屈道:“人生不如意,常十之八九。晁某也不想,奈何世事无常!……”
赵云理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对方也有难言之隐,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此时正事要紧,赵云也不想继续耽搁,于是诚恳劝慰道:
“晁君无需过于担忧,如果愿意从良,云可以为晁君作保,向将军求恳。不过此时军令如山,还请晁君尽快带人回城,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请……”
既然赵云这号大神都出现了,打又打不过,逃也没法逃,晁盖自然是彻底死了心。
事已至此,不管城内再是如何龙潭虎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闯一闯了。
于是晁盖只得向赵云表示感谢,然后很光棍地转头召集众人回城。
事情转了一圈,貌似又回到了原点。
晁盖虽然郁闷,但同时也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秀才和大傻挺了一阵,居然都活了过来。
秀才摔得很惨,到现在仍然不停呕血,但终归还保有一口元气。
至于大傻,更是神奇得有些诡异!
得亏他这些年暴饮暴食,生出一身横肉做了缓冲。
如此猛烈撞击,居然都没被战马给撞死。
就连胸前那条恐怖的刀伤,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但其实同样也没能破开他那道厚积的脂肪。
大傻趴在地上晕厥了半晌,被人稍微包扎了一下,到了现在,又慢慢缓了过来。就连走路,貌似都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他们这群黄巾悍匪不愧贱命一条,确实比较耐操。
听到这个消息,晁盖的确很是欣慰。
于是他松了口气,背起秀才,带着大傻和其他小伙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乘氏城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