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华的性命最终终结在了秦国的天牢中,他家满门被抄,已然找不到亲属了,当然,以他的人缘也没有人帮他去联系亲属过来收尸,残破的尸体随着天牢中清出来的其他人犯尸骨一起被扔出去了城外乱葬岗。
已经是开春的天气了,城外各种野兽也开始出没活动,尸骨早上被扔出去,到了下午就被撕咬得看不出人样了,这些从天牢扔过来的尸体都只穿着单衣,身上连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最贫苦的穷人都不会去乱葬岗捡东西,野兽们便在此处肆无忌惮、大快朵颐起来。
说起来,祝新年也没想到会在燕国遇见戚华,如果戚华不出头来报当年的仇怨的话,说不定他还能继续隐蔽在某个地方苟且偷生,祝新年和裴少桥这辈子都不会去想着寻找他,如果他不冒头,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可能命中注定戚华不能得到善终,祝新年虽然不知道戚华当年在太平川上到底对同学们做过什么事情,惹得众人对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但光看大家对他的恨意,就几乎能断定这样的人是肯定得不到善终的了。
解决完戚华的事情之后,过了几日祝新年就进宫上朝去了,当朝提出要将兵甲部总指挥使的位置让给水师营都尉裴少桥,此言一出,其他诸位大臣还没有什么意见,倒先让郎中令裴应犼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当即站出来替自己的儿子推辞道。
“多谢安胜君看重,但犬子资质平平,恐难当大任。”
祝新年就知道裴应犼不敢让裴少桥来接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当即道。
“郎中令谦虚了,裴都尉已经是一品修真者了,莫说放在兵甲部中,就是放在全天下的修真者中都是佼佼者,连四营营尉的品阶都在他之下,您要说他资质平平,那这天底下估计就没有什么人能坐总指挥使的位置了。”
裴应犼明白祝新年与裴少桥关系好,他要离开朝堂、离开兵甲部了,要选个接替职位的人肯定会选与自己关系最好的裴少桥,裴应犼也知道如今的裴少桥无论从官职还是能力方面来看都足以坐上那个位置,但他在咸阳城为官这么多年,深知兵甲部总指挥使不是个轻松的职位,身为人父,他实在不知道将如此高的官职赋予裴少桥到底是福还是祸。
“总指挥使肩上的担子重,更需要头脑聪慧,仅靠品阶高是不足以管理好兵甲部的。”
祝新年对裴应犼的话另有看法,当即道:“郎中令大人此言差矣,才能的差距固然能将人分出高低来,但兵甲部可都是修真者,修真者之间品阶实力带来威慑永远是最直接的,裴少桥能够将水师营那么多高阶水甲管理得服服帖帖,就证明他既有实力又有手段。”
这并不是因为祝新年胳膊肘向内拐才故意在朝堂上说裴少桥的好话,而是纵观整个兵甲部和天下所有修真者,实力强悍者管理能力不行,管理能力强的人品阶又不够,裴少桥确实是综合考量之后接任总指挥使最合适的人选。
“郎中令大人是时候放手让裴少桥去闯了,少年人终有长大的一天,您能护他一时却护不得他一世,相反的,以后裴家可能还需要裴少桥来支撑庇护呢。”
虽然祝新年并未言明,但裴应犼知道祝新年说的是裴元魁的事情,前几日裴少桥突然面色阴沉回到家中,径直去了裴老太爷房中,当时裴应犼不在家,裴夫人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裴少桥如此生气,又担心他把大病初愈的裴老太爷再度气病,连忙派人去请了裴应犼回府。
裴应犼急匆匆回到家中,却没发现裴老太爷有任何动怒的迹象,裴少桥坐在床边正陪老爷子说话,两人看起来爷孙情深,丝毫没有裴夫人担忧的冲突发生。
正当夫妻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第二天趁裴应犼和裴少桥都各自当值去了的时候,裴老太爷让自己的心腹家仆去西营请了裴元魁过来。
当时裴元魁也正在西营当值,本不能随便离开,但裴家世代秦臣,裴老太爷即使已经告老不做官了,但他的影响力也是在的,西营尉官不能不卖老爷子面子,便让裴元魁告假回家去了。
自从裴元魁在楚国闹出那些事之后,裴家差点因此一蹶不振,幸好有裴应犼和裴少桥在朝中顶着,不然就凭裴元魁激进莽撞、指挥失误的重罪,就足够裴家全族为他陪葬了。
原本裴老太爷是很喜欢裴元魁的,对外总是称赞自己的两个孙子都很有出息,但攻楚战败之后,裴老太爷气得大病一场,从此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裴元魁了。
其实那天晚上裴少桥也没有跟裴老太爷说太多,只是将裴元魁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给老爷子说了一遍,他并没有要求老爷子要如何处置裴元魁,仅仅只是陈述裴元魁的过错而已。
但裴老太爷一生为官,自然知道如果要想裴少桥日后的官路顺畅,就必须要除掉他面前的绊脚石,即使这个绊脚石也是裴家子孙,但自古难有两全之法,要保就得保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那日,裴老太爷与裴元魁密谈了片刻,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当裴元魁从裴府出来的时候面如死灰,谁跟他说话他都不应,回到西营没过一两日,就主动向西营尉官申请了调令,希望能外放去东郡,做驻城守军。
虽然裴元魁犯过大错,但他毕竟还是一等先锋官,在兵甲部中官职不低,外放东郡做驻城守军实在大材小用,西营尉官当然要劝他留下。
但裴元魁心意已决,明言父母年迈,外放东郡受苦,自己身为人子实在于心不忍,想要自己外放去东郡,换一家妻儿老小回到咸阳。
既然是为了家里人考虑,西营尉官也就不便多劝了,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祝新年,请他定夺。
虽然祝新年目前还是兵甲部总指挥使,但他并没有处理这件事,而是一直将调令压着,想等到裴少桥继任之后由他亲自来为裴元魁外放东郡的调令盖章。
裴元魁自请调往东郡的事情很快就被裴应犼知道了,作为家中长辈,他自然是要过问这件事情的,但无论是裴老太爷还是裴元魁那里都问不出什么来,只说是为了家人和家族考虑。
今日祝新年在朝堂上说以后裴家少不了要受裴少桥的照顾和庇护,裴应犼就想起了裴元魁自请外放的事情,能让裴老太爷亲自出面要求裴元魁离开咸阳,说明裴元魁除了打了败仗之外,肯定还做了别的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让裴老太爷狠下心来将曾经那么喜欢的孙儿赶出咸阳去。
裴应犼觉得这事应该与裴少桥有关系,从小裴少桥顽皮,而裴元魁事事都是榜样,家里人都要求裴少桥听裴元魁的话,处处将他俩放到一起比较,以至于裴少桥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着这位堂兄,进入兵甲部任职之后更是争锋相对、暗中较劲。
不过即使如此,裴应犼还是觉得这只是兄弟之间常有的竞争心理罢了,并未当回事,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今天这个结果。
他在震惊之余也仔细思考过了,虽然身为长辈,应该平等对待家族中的所有孩子,但相比较已经明显失去王上信任的裴元魁,如日中天的裴少桥才是裴家的希望,裴家必得举全族之力来保障裴少桥的官路,这样世代秦臣的裴家才后续有望。
想到这里,裴应犼便能理解裴老太爷的做法了,即使舍不得裴元魁外放东郡吃苦,但为了裴少桥能在朝中不受自己人的拖累和牵绊,老爷子该出手时便干脆果断地出手解决了裴元魁。
如今,家族中的隐患被肃清了,裴少桥便可安心在朝中发展了,祝新年亲自向秦王推荐裴少桥接任兵甲部总指挥使,这个官职不在寻常文武百官之列,但众臣都知道总指挥使位比三公,从前由祝新年来担任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有秦王做保,又实力强悍,秦国没有他实在难以如此迅速地一统诸国。
而裴少桥与祝新年相比似乎就缺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裴应犼不禁沉思,到底该不该让裴少桥坐上这位置。
“兵甲部不止要为王上征战四海,更要保障王上王权稳固,坐此位者,头脑、能力、忠心缺一不可,如今兵甲部中没有比裴少桥更合适的人选了,如果裴大人另有人选,不妨说出来讨论,当然,诸位大人若觉得我推举的人难堪重任,也可以另外推举他人供王上挑选。”
兵甲部的事情本就不是寻常文武百官能插手的,而且现在是祝新年亲自开的口,那祝新年是何等人物,他刚刚立下不世之功,是秦王最为倚重之人,既然他要推举裴少桥接任兵甲部总指挥使,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其他大臣又怎能驳了他的面子呢?
而且满朝文武心中也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能供王上挑选了,要是说出来的人才能还不如裴少桥,那还不如不提,免得说出来平白丢了脸面。
裴应犼自然也是没有说话的,他心中没有其他人选,当然以身为人父的私心出发,他也是想裴少桥能青云直上、光宗耀祖的,所以当祝新年发问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继续为裴少桥推辞这个官职。
“看来各位大人都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祝新年淡笑回过身来,看向秦王,拱手道:“那便请王上做决定吧。”
裴少桥品阶高,但秦王身边的贴身近侍中不乏一品高手,要论实力,有很多人能做总指挥使,但综合所有的情况来考量,裴少桥就成了不二的人选。
只见秦王微微思忖,而后点头道。
“王弟推荐之人无论从何种方面来看确实都是最合适的,又是王弟亲自作保举荐的,那便由他接手兵甲部总指挥使一职,即日起赴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