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年派出去的四千台机甲消灭了丹灵城十万驻军之后便撤回了秦军阵地,转由蒙武将军率领十万兵马继续围困丹灵城,同时阻断了一切流向丹灵城的水源,不出几日,城中百姓就将最后仅存的一点井水用尽了,往后再想喝水就得靠水甲施放水属相品阶术法才能勉强解渴。
然而水甲少见,高阶水甲更是万里挑一,丹灵城中寥寥几台水甲就算是把灵力都压榨干净了,也供不上城中这么多百姓每日饮水,于是守将只能命令众人轮流饮水,成年男子和妇女三天才能饮一次水,小孩和老人两天能饮一次。
这已经是在最大限度保证城中百姓和将士们的饮水了,但即使可以获得几口救命的水,也无法填饱肚子,秦军围困丹灵城十几日,城中的存粮早就耗尽了,贫苦人家已经饿了好几日,城中的鸟雀猫狗都被捉尽了,连树皮草根都被扒了不少,富贵人家也是节衣缩食,一天能勉强维持一顿饭就算是奢侈了,还得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生怕有饿急了眼的人闯进家里来抢粮食。
因为食物短缺,很快守城军队也开始饿肚子了,一开始大家还能忍住,但后来饿得头晕眼花,就顾不得那些上下级之分了,纷纷聚集在一起围堵丹灵城守将,质问他为何援军和粮草还没有来。
守将自己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段时间除了巡查城防之外,其他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给项燕将军传信求救了,可无论是传音符还是飞鸽传书都发出去了无数次,也收到了无数回信,每次都说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却始终看不到援军的身影,最近几天已经连回信都没有了,现在又不能派人出城去打探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援军在路上出了事,或是项燕将军的大营遭到了秦军攻击。
因为没有确切的消息,守将只能一遍遍宽慰众人稍安勿躁,可城中已经有饿死者出现了,援兵迟迟不现身,叫众人如何能安心?
“想必援军不会来了,我们已经坚持这么多天了,足够项燕将军安排新的战术,也足够王上逃离寿春,咱们的职责尽到了,再守下去估计所有人都要白白饿死在这城里,不如现在冲出城去,拉上秦军做垫背,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啊!”
守将也知道所有守城军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丹灵城已经完成了它充当拦敌关卡的作用,如今冲出去与秦军再战一场,也不枉这辈子身为楚国人了。
“好!那便冲出去,再会一会秦军,此番是死是活大家各凭本事吧!”
守将已知等候援军无望,便下令移开了封堵城门的东西,虽然城内没有了粮草,但他们还有刀剑,血肉之躯即使打不赢机甲,但拉一两个秦军垫背还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吱呀”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封闭半月之久的丹灵城城门再度打开,所有守城军们手持武器蜂拥而出,朝着秦军阵营冲了过去。
就在开门的那一刻,对面秦军队伍忽然从中间让开一条路,王翦大将军身骑高头大马缓缓而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那些从丹灵城中冲出来的楚国将士。
楚国将士或许并不认识王翦的模样,但悉数被这名一身戎装的老将军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到了,此时再想退回城中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王翦面容冷峻,于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冲出城来的楚军,随后缓缓抬手,轻轻挥了一下手掌。
顷刻之间万箭齐发,数以十万计的长箭如倾盆暴雨一般射向丹灵城,一时间城门之外血花飞溅,在秦军和楚军中间形成了一条流淌着的血色长河。
当王翦将军攻下丹灵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祝新年正带着五千台机甲在前往楚国国都寿春的路上。
早在从咸阳出发攻打楚国之前,祝新年就跟王翦商量好了,自丹灵城开始就兵分两路,王翦将军的队伍带着辎重不好绕路,便直路行军,先拿丹灵,再攻平舆,最后抵达寿春。
而祝新年带领的机甲部队机动性高,适合迂回作战,于是在围困丹灵城之后祝新年便带着机甲士兵们绕路八百里,想要绕过楚军大营和地势复杂的平舆地区,直攻楚国国都寿春,这样有王翦将军带领的大部队在正面作战,祝新年的机甲部队从后方攻击,项燕必定两头为难。
若是坚守正面战场,则国都寿春不保,若是调兵回撤支援国都,则平舆地区不保,一旦王翦率领的六十万大军平安通过平舆地区,通往寿春的道路上就再也没有能利用的地势可以阻挡秦军了。
此番前往寿春,时间倒也不着急,祝新年顺手就把路上的一些城镇给收了,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机甲士兵们收了机甲正在夺来的楚国城池中休息,却见杜问春领着一个未穿军服的人去了祝新年那边。
祝新年还在与先锋官们商议接下来行军的方向,他们刚刚得知王翦将军已经拿下了丹灵城,前线战局已稳,他们也没必要再在路上缓慢行军了,直接急行军攻去寿春,与王翦将军打配合就好了。
“就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来吧,我带两千机甲打头阵,杜大人带三千机甲随后跟上,这第一次进攻寿春不以破城为目的,主要是消耗守城军数量,同时给楚王施压,最重要的是看项燕要如何处置这种两面夹击的情况,如果他选择回师寿春,那我们就即刻撤退,与王翦将军汇合之后再攻寿春。”
祝新年将接下来的战术交代得非常清楚,先锋官们没有任何疑问,便都领命下去安排事情去了,没成想一转头,就看见杜问春站在几步开外,身后还跟着个穿着一身白色斗篷的人,面容全遮,不知是男是女。
秦国兵甲部中军纪严明,尤其是杜问春带出来的北营将士更是不会去打探八卦,虽然看到了陌生人,但也纷纷快步离开了,没有人朝这边多看半眼。
见人都走了,杜问春才上前,对祝新年道。
“总使大人,方才交战之际有一女子阵前求见,说是您的故友。”
“故友?”
祝新年疑惑地朝杜问春身后看了一眼,世人皆知祝新年没有什么朋友,能够称得上“朋友”二字的人一只手来数都有空余,所谓“故友”就更是不存在了。
“何方故友前来,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祝新年问道。
对方倒也没有故作神秘,听祝新年这样问,便抬手摘了斗笠,露出一张极为白皙的脸来。
看见那女子模样的时候祝新年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来找我?”
女子不卑不亢,轻笑道:“舞剑坪一别数载,没想到当初的毛头小子竟然成为了秦国的兵甲部总指挥使,名震天下,好不威风,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来者正是祝新年他们当年从滇国烟瘴之地救回来的那名女子,当初她因为同门师兄弟的惨死而坚持留守烟瘴之地寻找真相,因此神情疯癫难以沟通,祝新年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更谈不上是故友。
后来回到太平川,又遭遇了魔甲军团来袭,秦国天工学院被毁,而这女子也知道了当年百里夔暗害她师兄弟、气死她师尊的往事,决定回到楚国天工学院找百里夔算旧账。
再往后的事情祝新年就不太知晓了,有人说她揭穿了百里夔的罪行,号召全院师生联合起来赶走了百里夔的敖睨,也有人说她被推举为了楚国天工学院新任院长,这么多年一直致力于复兴楚国天工学院,但因为百里夔作恶多年致使楚国天工学院沉疴已久,想要恢复往日的兴盛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祝新年忽然就明白了她前来两军阵前的目的,问道。
“前辈是楚国人,现在又是楚国天工学院的院长,想必是来劝说我秦军停止攻楚的吧?”
一直以来都无人知晓这神秘女子的具体姓名,从前她精神状态不好,问不出名字,如今她重新入世多年,但此刻再次站到祝新年面前,却仍旧有一副超凡脱俗之感,让祝新年感觉她依然不属于人世间。
“你一向聪明,不然也没法带着你的那些同门们活着走出烟瘴之地,今日我来,你我之间应该无需多费口舌吧?”
那女子平静地看向祝新年,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秦国进攻楚国而生气,也没有因为楚国即将败亡而伤心,仿佛只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当说客。
“修真者不插手世间因果,前辈既然不是楚国兵甲部的人,就不该理会这凡尘之事,想来您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今日来此,是受了楚国何人的委托呢?”
祝新年如此问道,能说动她下山来游说祝新年,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打动了她,可修真者无所求,就连她最恨的百里夔都已经身死,祝新年猜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这女子下山来走一趟。
“何人委托并不重要,何等条件也不重要,终究都是为了保全楚国而已。”
那女子上前两步,来到祝新年面前,微微仰头看着祝新年,问道。
“如今秦国已经是天下第一强大的国家了,楚国式微,不知道还能坚持多少年,今日我来就是想问问总使大人,可有办法暂缓两国之战?等来日楚国覆灭,秦国再收楚地也不迟?不是吗?”
祝新年闻言轻轻摇头,道:“前辈也是修真之人,应该明白这世间万物运行皆有天理,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楚国气数已尽,我大秦依天命一统诸国,这是顺应天理之事,前辈又何必苦苦阻拦呢?”
“天命?”
那白衣女子反问:“何为天命?天门已关,诸神弃世,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天命,什么不是天命呢?”
面对质问祝新年寸步不让,声音坚定道。
“前辈久在烟瘴之地,消息闭塞或许没有听说过,但我相信楚王一定是知道的,世有天命助秦者将帮助秦国一统天下,而我就是那个天命之人,换句话说,我就是天命。”
那女子上下扫视了祝新年一遍,忽然发笑,道。
“你就是天命?世间自诩天命者众多,这种话对寻常凡人说说也就罢了,在修真者面前说起来就没那么可信了吧?”
话音未落,祝新年眼前突然银光一闪,那女子骤然欺身而上,手中寒芒迎面而来,直刺祝新年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