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桥的担忧不无道理,韩王安连自己祖辈、父辈好不容易在秦国暗中培养起来的杀手都用掉了,此刻手中除了一个公主贞,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能帮助他度过此次的危机了。
“齐国虽然修真者稀少,但军队人数不少,也具备作战能力,如果他们帮助韩国抵抗我们的军队的话,韩国或许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可唯一的问题是齐王田建究竟会不会看在公主贞的面子上借兵给韩国。”
公主贞身在齐国的时候就不太受齐王田建的宠爱,如今远嫁韩国数年,她那年迈昏庸的父王未必会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能坐上王位的人心思都不简单,韩王安想通过把控公主贞来把控齐国,而齐王田建在决定远嫁公主贞的时候,可能就做好了再无这个女儿的打算。”
两国君王各怀鬼胎,公主贞俨然已经成为了两国尔虞我诈的牺牲品,但她的悲惨命运似乎并未到头,只要韩国和齐国都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公主贞就无时无刻不被夹在两国中间无法脱身。
祝新年为她的命运深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与公主贞只有数面之缘,算不得深交,但那毕竟是救过他一命的女子,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有机会的话,祝新年还是想拉公主贞出火海的。
只是如今王翦将军的队伍已经到了魏国和韩国边境,祝新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救公主贞了。
正当二人同情公主贞处境艰难的时候,却见樊哥着急忙慌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急声道。
“快快!快起身!王上召你俩过去呢!”
“王上召我们?”
祝新年问道:“王上没事了吗?”
“哪能有什么事啊?看着连衣袍都没脏呢,点名说要刚才救驾的那两人过去,我心想这不就说的是你俩吗?”
樊哥拍着手,喜不自胜道:“太好了!你俩小子这次立大功了!待会在王上面前好好表现!一定能调回咸阳去的!”
能看出来他是真心为祝新年和裴少桥高兴,见裴少桥起身太慢了,还着急亲自过来扶着他往前走,同时不忘看向祝新年,怒笑道。
“你小子竟然是鹤云子仙师的弟子!你可真是瞒我瞒得好苦啊!想当年我与你那几位师兄关系都还不错呢!要是他们也来咸阳的话……”
话音戛然而止,想到当年的惨剧,樊哥不由抬手抹了抹眼睛,摇头道。
“算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在咸阳好好干,闯出些名堂来,鹤云子仙师和你那些师兄们都会很欣慰的!”
祝新年朝樊哥道了声谢,虽然大家都是同门,但如樊哥这样处处为师弟们着想的师兄却非常少见,陵区中的这些兄弟们若能跟着樊哥干一辈子,想必也是非常不错的。
樊哥一路上都非常高兴,仿佛得秦王召见的不是祝新年和裴少桥,而是他自己一样,上翘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一口气把裴少桥扶到了帷幔前面才停下来。
“再往前我就去不了啦,你俩精神些,给王上留个好印象!”
樊哥一手拍着一人的肩膀,望着他两进入了帷幔之中。
因为君权神授的原因,君王的面貌不可随意被人观看,所以秦王出行一定会有帷幔遮挡,所以其他诸国派来的杀手是很难认出秦王的面容的,想要刺杀,就必须要长期在王宫中蛰伏。
韩国的这批刺客险些就取走了秦王的性命,若不是祝新年反应及时,裴应犼舍命相护,裴少桥又误打误撞激发了冰属相的话,现在秦国就要大乱了。
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秦王嬴政坐在不知从哪搬来的鎏金软榻上,随行的御医正在为他把脉检查身体有无受伤,而软榻侧前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裴少桥的父亲郎中令裴应犼,另一个须发皆白,脸戴银白面具,正背手而立,并没有像裴应犼一样悄悄朝他俩看来。
这是祝新年第一次直面秦王,虽然他的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跟秦王嬴政从一个娘胎中出来的,但彼此之间似乎一点兄弟情分都没有,他甚至都不被允许靠近秦王,只能在距离软榻十步开外行礼。
见君王需要行最高规格的大礼,祝新年和裴少桥跪地叩拜,等待秦王唤他们起身。
然而秦王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传来,得不到王上的允准,他们是不能自行起身的,可这种跪拜的动作根本就不能长时间维持,没一会裴少桥就感觉自己受过伤的腿又隐隐作痛起来。
“奇怪啊……咱们不是立功了吗……为什么让我们罚跪啊……”
裴少桥一动不敢动,但嘴还是憋不住,用极其微弱的气音跟祝新年抱怨着。
祝新年没回答,倒是秦王终于开了尊口,准许他们起身。
不知道是因为秦王的声音不怒自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裴少桥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再次给秦王磕个响头,还是祝新年及时伸手才将他拉住了才没有在众人眼前栽一个大跟头。
刚刚还跟裴少桥上演了一段父慈子孝的郎中令大人见他这样,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深深从胸腔呼出一口“恨铁不成钢”的热气。
裴少桥自己也有些尴尬,但王上在前他也不敢说笑自嘲,只能抿了抿嘴,努力稳住面上的表情,装出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神情。
幸好秦王嬴政并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责备他们俩,而是以一种七分睥睨、三分打量的目光看向祝新年,开口道。
“王弟这些年在外辛苦了。”
祝新年微微一惊,想不到秦王嬴政开口就是大招,他被唤做王弟,可他实际上根本没有被朝廷正式承认,那此时他应该叫嬴政“王兄”,还是继续叫他“王上”呢?
就在这须臾之间,祝新年脑袋转速达到峰值,他计算出了一万种秦王这句话中可能隐藏的试探他的陷阱,却在开口之前被带着银白色面具的老者给打断了。
“公子在外苦学多年,如今有所成就,当是为王上效忠的时候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原来是一品雾皇甲长老。
祝新年不仅是第一次见秦王,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雾皇甲长老的真身,据说这位长老鲜少在外人面前公开身份,他能在此时开口讲话,让祝新年和裴少桥看见自己的身形,说明已经十分信任他俩了。
有他在中间接话,祝新年肩头压力一松,立刻拱手再次行礼,对秦王躬身道。
“愚弟不负王兄期望,学有小成,自当效忠君主,为王上分忧,何谈辛苦二字?”
守王陵这差事确实不算辛苦,算起来也没为秦王分什么忧,但既然秦王和雾皇甲长老有意往他脸上贴金,他也就照盘全收了,稍微自夸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王闻声微微点头,又问:“方才你是如何提前料到有人行刺寡人,出手如此及时,竟比寡人的贴身卫队速度还要快。”
这个问题若是答不好的话就又是一个坑,祝新年的反应速度比所有人都快,这就让他有成为刺客同伙的嫌疑,因为没有人能提前预料到秦王的贴身卫队中会混进刺客,除非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祝新年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用灵识瞎打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几台机甲有问题,他不动声色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并非是愚弟提前预料,而是师尊鹤云子仙师留下的木皇甲感应灵敏、移动迅速,愚弟只不过是借了师尊的光,在速度上略胜了卫队中其他机甲一筹罢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秦王的,世上所有的能人异士也是属于秦王的。
所以在与秦王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比他拥有的东西更厉害,而要表现出臣服,尽可能把自己也当做秦王手中的一件物品,这样才不会引起秦王的猜疑忌惮,也不会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雾皇甲长老应声点头道:“木属相机甲确实在速度上胜于其他属相。”
有雾皇甲长老出言作证,秦王才相信了祝新年的话,只见他的目光从祝新年身上移到裴少桥身上,看着裴少桥那用力昂首挺胸的模样不禁眼角微挑,道。
“裴卿的儿子今年也该满十八了吧?”
裴应犼立刻拱手道:“回禀王上,犬子是五月端午左右的生辰,马上就满十八了。”
“十八岁大好年华,在这王陵中成日面朝黄土实在可惜,裴卿你安排一下,把他二人调回咸阳,进宫伺候吧。”
祝新年耳边骤然传来裴少桥的吸气声,进宫伺候的意思就是进王上的贴身卫队,这可是在兵甲部任职的最高成就了,只有四营中的精英才有可能入选,秦王将他俩提拔进贴身卫队,便等同于认可了他俩的忠臣度。
对于一直备受秦王质疑忌惮的祝新年来说,这可是质的飞跃,朝野上下那些官员见他被秦王提拔进贴身卫队,自然明白王上对他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了,聪明人立刻就会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祝新年。
而对于裴少桥来说,这可算是给他裴家上下长了脸,也给“纨绔子弟”裴公子正了名,从此以后咸阳裴家后辈中可不止一个裴元魁能拿得出手了。
裴少桥喜上眉梢,脸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祝新年倒是相当冷静,从王翦安排他来守陵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
祝新年不可能在王陵待太久,因为秦国与诸国的战争已经打响,王翦统领兵马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允许祝新年这样的领兵好手埋没在王陵之中,甚至祝新年都怀疑秦王突然决定巡视陵区这件事是不是也是王翦在幕后安排的。
当然,无论王翦在这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现在祝新年也得到了进入秦宫的机会,从这一刻起,他所接触的人和事都迈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也完成了从流浪乞儿到修真学子再到秦宫侍卫的身份三级跳。
但区区秦宫侍卫自然不是他的最终追求,帮助秦王一统天下也只是他人生的阶段目标而已,他还有更高的目标,只是在去往更高处之前,他必须先完成在凡间的任务。
二人立刻谢恩,秦王也没有再多留他们说话,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樊哥在帷幔外面来回转圈,见他二人出来,立刻满脸急色地迎了上去,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让你们回咸阳?”
祝新年与裴少桥相视一眼,并未说话,这下樊哥更加着急了,跺着脚问。
“怎么样啊?!救驾可是大功啊!难道没让你们回去?!”
他倒是真心为祝新年和裴少桥着急,王陵蹉跎人生,祝新年和裴少桥越早离开对他们今后的发展越有利,可这两小子看着一点不着急的模样,气得樊哥一人给了一拳。
挨了一拳的两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樊哥一看他俩这模样,便知道回咸阳的事稳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的石头也落了地。
“咱们天工学院出来的人怎能一生困在这黄土堆中?!”
樊哥激动握拳道:“去咸阳好好闯出一番功名吧!小伙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