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在王陵中渡过了几个月时间,这期间只有过年的时候陈清婵来过几次,给他们带了许多生活用品,用马车装的满满当当,特别是她带了一台为裴少桥定制的新水甲过来,直接把守门的将士都看呆了。
裴少桥的水甲在对战魔主的时候就碎掉了,学院造物阁被毁没法为他造新的,到了咸阳之后兵甲部本来要为他们新建机甲,但他俩折腾到王陵来了,就又错过了新建机甲的机会。
这最后的指望就落到了陈清婵身上,祝新年继承了鹤云子的木皇甲,一品机甲外壳坚固,只需稍微修复一下即可,而裴少桥的水甲需要重新做,陈清婵只能趁休沐的时间赶工,陆陆续续做到三月清明前才做好。
当她带着崭新的水甲来到王陵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将士们都傻了眼,水甲本就稀少,身上又有偃师陈家的纹章,可见其造价不菲。
偃师陈家的铸造纹章在秦国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认识,陈清婵和水甲的出现了印证了裴少桥裴家公子的身份,使他在王陵这一众将士中的地位更高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所有人都对他俩特别友善。
用裴少桥的话来说,就是这段时间是他进入天工学院以来过得最舒服的日子,每天没人在耳边叨叨,做错了事大家也都很包容,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是真没有干劲,每个人都是得过且过,没有那种你争我抢的压抑气氛,使得人身心舒畅,连裴少桥的腿伤都好得特别快。
二月立春过完之后,裴少桥腿上的夹板也拆掉了,这段时间他没少折腾,所幸骨头长得很好,没多久他就能跟着祝新年一起修习练体术了,在这王陵中修炼格外清净,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此时,裴少桥才感慨王翦将军确实给祝新年安排了一个好地方,让他远离纷争自我修炼,迅速达到四阶之后再寻机会送他正式参军进入兵甲部,这样的良苦用心就是自家长辈也很难做到。
新机甲送到之后,裴少桥的进度也很快追了上来,他本就天资高,修习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老样子在术法方面有所欠缺,但这已经不影响他们通过四阶考试正式参军了。
天气渐暖,春风吹开了旷野上的花朵,碧绿的青草生长了出来,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祝新年和裴少桥却始终没有接到咸阳城的调令。
就好像裴少桥来王陵之前说的那样,咸阳城中的人好像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祝新年,无论是王翦将军还是郎中令,亦或是总指挥使,都未曾来这里看过他们一眼。
这种情况令裴少桥有些心慌,纵使别人忘记了他们,他父亲也不可能忘记自己儿子还在王陵,虽然王陵的生活很惬意,但这里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再继续待下去,裴少桥担心自己也会跟那些士兵一样,变得毫无冲劲,没有奋斗的动力了。
人一旦变成那种状态,就很难再变回来了,虽然裴少桥懒惰,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变成那种浑浑噩噩的麻木状态,所以除了每天自觉跟着祝新年早起晚睡修炼之外,还给他家里人传了不少书信回去。
裴应犼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母亲回信说咸阳城情况有些复杂,父亲已经几个月没休沐了,吃住都在宫里,平时根本找不到人,让裴少桥在王陵稍安勿躁、好好照顾自己,又遣家仆送了很多衣物吃食过来,才勉强稳住了裴少桥躁动的内心。
王陵距离咸阳不算近,消息来往并不畅通,祝新年和裴少桥不知道咸阳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郎中令大人数月不回家,他们试图打探消息,但却一无所获。
怀揣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清明前陈清婵来送水甲的时候,祝新年和裴少桥才终于搞明白了咸阳城为何突然形势紧张。
“你说太子丹跑了?!”
裴少桥上一秒还在兴致勃勃地调试着自己的新水甲,下一秒听见陈清婵和祝新年说话,登时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祝新年“啧”了一声,提醒他道:“小点声!你想让陵区所有人都听见吗?!”
裴少桥捂着嘴朝外看了一眼,此时正是当值的时间,营房这边只有一个耳背的老管事在晒太阳。
他蹑手蹑脚走到陈清婵旁边,小声问:“咋跑的?太子丹不是在咸阳当人质吗?质子偷跑可是会引起两国交战的啊!”
自从上次燕国战败之后,太子丹入秦做质子,当初送来的时候就一拖再拖,可见燕王喜并不愿意将儿子送到秦国为质,如今没过几年太子丹就跑了,还是在秦王眼皮子底下跑的,想想就知道负责王宫和咸阳城防务的将领们现在该有多坐立难安。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值的时候听其他人说了几嘴,说是韩国和魏国帮着燕国人救走了太子丹,王上知道之后大发雷霆,原本王翦将军要去赵国,结果军队中途改道,现在已经到了韩、魏边境了。”
“魏国人贼心一直不死,韩国人竟然也来插一脚?凭韩国那点微末国力,能自保就不错了,竟然还敢掺和几个大国之间的纷争?”祝新年诧异道。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王上才会那么生气吧,谁都没想到韩国和魏国会跟燕国合作,这三个国家分开不足为惧,联合起来却是个头疼事,加上现在赵国又冒出来一个李牧,咱们大秦的军队又得多地作战了。”
陈清婵平日在城墙造物办中当值,偃师们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谈论这些国事,陈清婵也听了不少,已经能将目前复杂混乱的情况捋清楚了。
“韩国和魏国不是突然决定跟燕国联合的,而是因为他们看见赵国的李牧连败秦军两次,以为有赵将李牧牵制着秦军主力,韩、魏、燕就可以联合起来反攻我们大秦了。”
祝新年一语正中关窍,这些年秦国版图不断扩张,从各个国家那里得来了不少土地,没有君王甘心自己的领土被掠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反抗,把失去的领土重新夺回去。
除了赵国还有能力与秦国一对一正面硬刚之外,韩、魏、燕都被秦国打得没剩几口气了,想要单独抗秦是不可能的了。
恰好此时赵国的李牧让秦国焦头烂额,他们三国抓住机会联合起来,先救走在咸阳为质的燕国太子丹,下一步估计就要组成联军抢回那些被秦国占领的国土了。
秦国当然不是好惹的,按陈清婵所言,王上本来是派王翦将军领兵去打赵国,韩、魏、燕一闹事,王翦将军的军队在半路直接改道,奔着韩、魏边境去了。
裴少桥“嘿嘿”笑了一声,突然道:“韩国和魏国人怎么都没想到王上会放着赵国不管,让大军直接朝他们开拔吧?那可是王翦将军啊,一听他来了,韩国和魏国的胆子不都得吓破了?”
韩国和魏国可能也没想到仅仅只是帮助燕国人救走了太子丹,就引得王翦带兵大军压境,此刻这两个国家的君王一定也很紧张。
“虽然灾祸是他们自己引来的,算他们活该,但想到洪儒师兄在魏国,我还是为他感到担忧啊。”祝新年叹息道。
自从祝新年他们前往滇国进行封魔训练开始,众人与洪儒的联系就彻底断绝了,魏国人似乎铁了心要跟秦国为敌,几场骇人听闻的大战打下来,洪儒家族中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祝新年收到关于洪儒最后的消息,就是听说他在魏王的命令下带领军队出发抗击秦军,此后便再无音讯了。
此番魏国再次惹怒秦国,这一仗只会比之前更难打,洪儒一个人撑着摇摇欲坠的魏国,只怕已经是心力交瘁。
“魏王昏庸,根本就不值得洪儒师兄为他效命,不如咱们写封书信过去,让洪儒师兄弃暗投明,来咱们秦国为将吧。”裴少桥提议道。
春秋战国时期,谋臣将领们辗转多国,选择明智的君主效忠,这种事是很常见的,就连祝新年也认为洪儒实在不应该在魏国继续耗费心力了,来秦国、择明主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洪儒师兄的整个家族世代都是魏臣,咱们希望他来秦国,但他未必肯来啊。”祝新年担忧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肯呢?我要是他,现在巴不得有人给我搭把手,救我出火海呢,说不定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好离开魏国,我去给他传封书信问问,他要是愿意来,咱们再商量要怎么帮他呗。”
裴少桥并不认为这是多么复杂的事情,既然洪儒师兄在魏国天天被迫帮魏王收拾烂摊子,还不如来秦国谋求更好的发展。
“这事交给我了,我去写封书信,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打着仗呢能不能顺利送到魏国去,要不我再传个音吧?可我又搞不清楚洪儒师兄现在在哪,算了……就还是按以前的老方位传音好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门口走去,陈清婵是昨天散值的时候就出发了,今天清晨就到了陵区,所以此刻天色尚早,伙房那边还没到生火做饭的时间。
按道理此刻营房中除了伙头军之外不该有其他人,但裴少桥拉开门一看,却见有不少人从工地回来了,正慌慌忙忙地从水井中打水擦脸。
“咦?你们怎么回来了?还没到开饭的时辰吧?”裴少桥扒着门框探出头好奇问道。
正在洗脸的将士们闻声回头,急声朝他道。
“什么开饭?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吧,王上马上要来巡视陵区建造进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