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王至今没有公开承认祝新年的身份,但曾得到过秦王赐刀殊荣的祝新年的名字却早已传遍咸阳城。
当年封赏大典裴元魁并未参加,所以也并不知晓祝新年的模样,只是听人说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在封赏大典上风头无两,连大将军王翦都沦为了他的陪衬。
裴元魁当时还好奇过这个祝新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十几岁就能连下赵国三城,打出来的战术更是前所未闻,令咸阳城中一众军事谋士为之彻夜研习。
只可惜那时裴元魁未能有机会与祝新年一见,不然定要好好请教一下祝新年的那些兵法谋略都是如何习得的。
如今人就在眼前,裴元魁下意识要向祝新年拱手行礼,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祝新年,也不知道这礼要行到什么程度才好。
看见西营尉官大人有些迟疑,祝新年便主动解围,开口道。
“学生名叫祝新年,只是天工学院的一名普通五阶学生罢了,对五阶班的情况略有了解,若有能为大人效劳的地方还请直接吩咐。”
祝新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并未自诩秦王胞弟而索要特殊待遇,裴元魁听他这么说,才终于回过神来,在秦王正式下诏承认祝新年王弟身份之前,祝新年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普通士兵罢了,西营尉官是无需向他行礼的。
身份如此特殊却没有一点架子,裴元魁一下对祝新年的印象又提升了好多,他连连笑着点头,道。
“五阶机甲班的学生要全部到我西营去继续训练,争取早日提升到四阶,便可以正式进入兵甲部,同时你们会跟随巡城队伍一起执行一些简单的巡逻任务,熟悉咸阳城的地形。”
学生中有人小声“啊”了一声,问道:“那我们在升四阶之前都不算兵甲部的人吗?”
“只能算预备人选,现在是非战争时期,所以兵甲部不会开特例让你们提前进入部队,但你们可以生活在西营中,一直训练到你们升上四阶那一天。”
学院跟学生们说的是兵甲部开特例让他们提前入伍,尤杰说要升上四阶才能开始执行任务,而裴元魁竟然说在升上四阶之前他们都不属于兵甲部的人,这一人一种说法直接把学生们听懵了。
“学院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啊,不是说兵甲部看在天工学院遭受袭击的份上,允许提前接收五阶学生入伍参军吗?”
其他学生不敢问,这问题就由裴少桥来问,反正就只是问个问题而已,裴元魁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去他爹面前告状吧?
裴元魁闻声眉心微蹙,解释道:“我不知道学院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我得到的通知确实是先让你们住在西营接受训练,等升到四阶之后再参与遴选,最终进入兵甲部,而偃师班和医修班可以直接入伍。”
“为什么同样是五阶,偃师班就能直接入伍?难道五阶偃师比五阶机甲修真者更厉害吗?”裴少桥继续发难。
“说的什么胡话?这两者能放到一起对比吗?机甲士兵执行的都是危险任务,哪怕只是简单的巡城都有可能遭受突袭而丧命,品阶不够的话谁敢放心让你们上战场?那不是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偃师们在后方做事,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在这城墙中修机甲,就算他们只有五阶,但只要能拿起工具就可以开始工作,待在这造物办中的危险性可比你们在外面拼杀的危险性小多了。”
裴元魁说得十分在理,裴少桥有些语塞,显然兵甲部是不可能允许这些五阶学生直接入伍了,其他学生见状也接受了现实,但裴少桥顾自琢磨了一会,又问。
“五阶学生不能入伍这规矩是谁定的?”
裴元魁眼睛一瞪:“当然是总指挥使大人定的!”
“等我当了总指挥使,我就把这规矩改了,人都接到咸阳来了结果不让入伍,这不是逗人玩吗?”裴少桥用极低的声音抱怨着。
“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大点声音说给我听听!”裴元魁提声道。
裴少桥拖着语调,懒散应付道:“我说坚决服从总指挥使大人的命令!”
裴元魁是看着裴少桥长大的,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也懒得追问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对机甲班的学生们道。
“目前我们大秦与其他诸国都没有爆发大型战事,希望各位同学能抓紧时间,赶在这段太平日子中升到四阶,这样等以后战争到来之际,你们才能有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当年通过了属相测试,决定前往太平川天工学院修习机甲修真术的所有学生都有同一个愿望,那就是日后能进入兵甲部挣得功勋、光宗耀祖。
如今人都到兵甲部门口了,就差这临门一脚,别说让他们升上四阶了,就是再困难的要求他们也肯定会尽全力去完成的。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裴元魁的话更是激励了他们,谁都不想在西营浪费光阴,他们要赶快升上四阶,然后想办法调往南北营,去战场上挣功名。
“尤杰你带他们去西营安置吧,营房都收拾出来了,过去之后有管事的接手,你看着些,别让他们在营地乱跑,同时跟他们讲讲规矩,虽然人还没入伍,但生活在西营中,一切就得按军人的要求来执行。”
尤杰立刻领命,旋即又提醒道:“裴大人,学生们还带了五百多箱古籍珍宝要入国库,估计这会国库那边的大人们已经得到消息等着在了。”
裴元魁只管学生,不管国库的事,闻声点头道:“学院让哪些学生负责送珍宝去国库?每人给一天假,把国库那边的事解决了再回西营吧。”
祝新年和机甲班的十几个学生立刻站了出来,只见祝新年对裴元魁行礼道:“裴大人,我等几人奉学院命令护送珍宝入库,眼下时辰尚早,那我们就先转运珍宝去了,待任务完成再回西营向您报道。”
得了裴元魁的允准,祝新年迅速组织学生们开始卸货,有造物办的起吊机械帮忙,五百多箱古籍珍宝很快被从飞鸢上转移到了马车上,在祝新年的带领下整装向国库前进。
祝新年是第二次来咸阳,跟他一起的十几名同学则都是第一次来,他们被咸阳城的热闹与繁华惊得回不过神来,沿路眼睛都看花了,却还没看到咸阳城的万分之一。
“我的天啊,从前只听说咸阳城热闹非凡,可谁也没跟我说过它竟是如此热闹啊。”
此时正是百姓上街采买生活用品的时候,沿街两侧店铺中客人络绎不绝,街道上的游商走卒更是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运送古籍珍宝的车队被堵得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往前挪动。
“咱们大秦也算是如今诸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了,国都能有如此景象也是情理之中,以后咱们就要在咸阳城中生活了,快把你那单见浅闻的眼光收一收。”
“谁在太平川关上几年都会变成井底之蛙,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看看你那眼神,盯着人家蒸屉不眨眼,又看见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学生们相互嬉笑打闹着,街边那些售卖珍宝玉石的店铺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因为整个秦国最贵重的珍宝都在他们身后的木箱中,反而是那些街头巷尾传来的美食香味勾动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个个都蠢蠢欲动,想要脱离队伍去买点吃食回来。
“离国库还有多远啊?咱们早点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去大吃一顿再回去吧。”有学生提议道。
“你有钱吗?我那点钱全跟着公斋一起埋进土里了。”
“放心,有钱,我向来都是把银钱随身带着的。”
只见那学生拍了拍胸脯,豪迈道:“既然来了咸阳城,岂有不大饱口福的道理?你们放心,今天我请,咱们好好吃一顿,免得进了军营又难见油星!”
学生们顿时拍掌叫好起来,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想在进入军营之前好好感受一番咸阳城的热闹,祝新年也没有扫大家的兴,既然裴元魁答应了有一天的假期,那他们只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西营就可以了。
祝新年坐在马车上挥了挥鞭子,因为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了,马车根本走不动,祝新年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觉等他们挪动到国库那边的时候估计都日上三竿了。
为了能让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一些,祝新年站上马车喊了几声,但他这外乡口音压根引不来城中百姓的注意,前方有几位挎着竹篮的老妪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十分冷漠地转回头去继续蹲在地上挑选青菜,压根就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祝新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心道刚才就不该体谅裴少桥腿不方便,要是把他带上了,现在一条街的人估计都要被他吼跑了。
正当祝新年寻思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些百姓让条路出来的时候,余光忽然撇到街侧店铺中骤然冲出一个人影,紧随其后又有几名小厮冲了出来,一边大喊“抓住他”,一边抄起门口的扫帚朝那人追来。
街上人头攒动太过拥挤,致使第一个冲出来的人影难以跑动,但身后追赶的几个小厮却个个人高马大,他们轻而易举将挡在面前的百姓全部推开了,眼看就要抓住逃跑的那人。
为了逃避追捕,冲出来的那人慌不择路,竟然径直朝着祝新年他们的马车队伍冲了过来!
负责转运木箱的马匹都是战马,看见有可疑人物快速接近,立刻扬蹄嘶鸣起来,这一下不仅吓到了冲过来的那个人,也吓到了附近的群众,场面登时慌乱起来!
人们的叫喊声刺激到了战马,控制马匹的学生拉不住缰绳,战马嘶鸣着朝人群践踏而去!
就在此关键时刻,巡城的机甲士兵们发现了这边的动乱,两台体型较小的炎甲飞奔而来,其中一台死死拉住了缰绳,另一台瞬间将马蹄前方的群众带离了原地!
“别拉死缰绳!”
祝新年站在领头的那辆马车上回望,看见被紧拉缰绳的那匹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整匹马的重心已经严重倾斜了!
他赶紧大喊提醒那台炎甲放手,但对方却压根不听他的话,手中继续一用力,战马被拉拽着向后重重仰倒,“轰隆”一声砸碎了后方十几个大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