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一阵浓香扑鼻而来,祝新年立刻认出认出这是千金难求的龙涎香。
世间真龙罕见,凡人多把海中鲸鱼体内的分泌物认作龙涎香,但养过真龙的祝新年却知道这屋子里燃烧的并不是鲸香,而是真正的龙涎香。
整个人界目前所知的就只有秦国天工学院中有两条真龙,祝新年不知道百里夔的这些龙涎香是从何处得来的,因为就连跟天工学院关系这么好的瑶山药王谷想要购买龙涎香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正当祝新年心中暗惊百里夔神手段通天的时候,脚下柔软的触觉更令他眼皮一跳。
低头一看只见整间屋子的地板上通铺着洁白的狐皮,要想铺满这么大一间屋子,所用白狐皮总数不下二百张,而且每一张都纯白无暇,是可以用来进贡宫中的上好佳品。
每一张狐皮都只取了背部最完整的那一片皮毛,几百张皮毛缝合在一起,做成了这张难以用金钱来估量的奢侈地毯。
龙涎或许还有渠道可以购买到,但要凑齐这么多品质上佳的白狐皮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想要制作这张狐皮地毯,光是收集皮料可能就需要十几年。
没有人会愿意将如此昂贵的东西踩在脚下,除非购买这东西根本就不花自己的钱。
百里夔作为楚国天工学院的院长,自然能把控整个学院的财政大权,用一整个天工学院的积蓄来满足他个人穷奢极欲的生活。
此时的百里夔正坐在矮几前,他没有穿鞋袜,因为室内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祝新年走上前去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墙壁,才发现这墙上嵌着无数暖玉,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屋内温度不流失。
祝新年在心中咂舌,光是龙涎香、狐皮地毯和暖玉的价值加起来就已经足够天工学院的师生一年的伙食费,可在百里夔眼中,这些都只是他坐拥的所有财富中的最不起眼的东西罢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望天山上见到你。”
百里夔并未请祝新年落座,在他眼中,无论祝新年是以何种身份来到楚国天工学院的,他都只是后生晚辈,连学院中的长老们都不配在百里夔面前落座,他祝新年一个晚辈就更没有资格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可真不得了,才五阶,就用上鹤云子的木皇甲了?”
百里夔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几把绝世宝剑,他正在欣赏那些神兵利器,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祝新年。
对百里夔如此傲慢的态度,祝新年并不生气,他在百里夔身侧站定,出言回答道。
“您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就将您自己的机甲交给敖睨使用。”
祝新年这话乍一听好像还正常,但百里夔仔细一咂摸却又觉得不对劲,他将手中的宝剑随意扔到矮几上,皱眉转身看向祝新年,道。
“以前就知道你口齿伶俐,我准许你上山来也不是要听你跟我阴阳怪气,说吧,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是要做什么?”
“魔主就要来了。”
祝新年认真道:“不知道百里院长可有应对魔主和魔甲军团的办法?”
百里夔答非所问,关心的重点却是:“你怎么知道魔主快来了?”
“魔主刚刚袭击过燕国天工学院,我想您也应该收到了燕国天工学院传来的求救消息吧?我刚从燕国离开,现在可以告诉您,燕国战败,魔主已经得到了仙骨,下一步就是望天山屠魔谷中的魔主之力了。”
百里夔刚刚还很悠闲的神情瞬间大变,他紧张地一把握住了矮几的桌角,提声问道。
“为什么燕国没有传消息过来,反而让你来跟我说?”
“因为绝人湖的情况跟我们太平川一样,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人手能顾及这些事情了,您要想等他们的通知,估计得等他们抢救完伤员、空出人手之后才能给您传音。”
百里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见他抿唇沉思了片刻,才对祝新年道。
“那你来我们这里是想做什么?是为了来通报情况,还是为了来斥责我们没有支援你们秦国?”
“两者皆有吧。”
祝新年毫不掩饰道:“你们面对我们的求援无动于衷,这个行为放在任何地方都说不过去,不过此事将来自有分论对错的时候,我今天来,却不止是为了通报和斥责,更是要来帮你们。”
“帮我们?”
百里夔本还十分紧张的神色突然发笑,质问道:“你们秦国天工学院都已经覆灭了,你连自己的学院都救不了,凭什么来帮我们?”
“凭我已经有过一次对抗魔主和魔甲军团的经验,凭魔主还没有来,而你们还有机会。”
虽然祝新年神情认真,但百里夔还是把他的话当成了戏言,除了发笑之外,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质疑。
“你一个五阶弟子,独自一人跑到我们楚国天工学院来放大话,不觉得好笑吗?你有空在这里自作聪明,不如回你们太平川去,帮着许乘风好好收拾烂摊子。”
“我不是来听与您斗嘴的,也不想听您说这些浪费时间的无用废话,我现在要告诉您,以楚国天工学院的力量是挡不住魔主的,请您让他拿走魔主之力,尽可能多地保证学院有生力量的存活。”
“哦?你竟然不是来劝我死守屠魔谷的?”
百里夔挑眉道:“这倒真让我惊讶,你师尊鹤云子是人间修真界对抗魔主的领头者,你作为他的弟子,竟然与他的想法相悖?来劝我不要做抵抗?”
“三所学院的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太平川封魔井中镇压的是魔主之魂,魔主想要重回天界,首先就得冲破封魔井,找到宿体安置自己的魂魄,而后才能逐一取回仙骨和力量。”
“我们秦国天工学院有责任阻止魔主之魂冲破封魔井、逃离太平川,为此我们不得不血战到底,但无奈我们自己的力量有限,没能阻止魔主出逃,既然魔主已经带着宿体离开了太平川,剩下的仙骨和力量他必定会取回去,因为我们凡人无法重新封印他,更无法杀死他。”
“既然无法阻止一定会发生的事,不如就让它发生,燕国那边本可以不正面交锋,但我去得晚了,他们已经为阻止魔主付出了惨烈的牺牲,现在我来到楚国,希望您能明白我说的话,为人间修真界保留反击魔主的力量。”
百里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祝新年,良久才道:“你想让我不在屠魔谷设防,让魔主打破封印取走力量,让学院的人尽可能多地活下来,然后统合人间修真界的力量,伺机再反攻魔主?”
他抬起胳膊搁到矮几上,手背抵着下颌,歪着头斜眼看着祝新年,问他。
“你凭什么断定,魔主得到力量之后不会直接毁了我望天山呢?又如何断定你统合的那些力量最终可以战胜魔主呢?万一一切不按你说的方向发展,那我们岂不是既没了名声,又没了性命?”
百里夔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不像一个修真者,反而像极了一个精打细算、处处计较的商人,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自己有利的,而且一定要将利益最大化。
祝新年提出不反抗的提议倒是正中百里夔的心思,他本就舍不得学院造价昂贵的建筑被毁,心中隐约就有不抵抗的打算,但一直碍着自己的身份不好直接提出来。
现在祝新年替他说了,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把责任推到祝新年身上,但在此时他又犹豫了。
祝新年毕竟是个学生,他能担的责任有限,而百里夔是学院院长,如果魔主来袭而他没做任何抵抗就让魔主把力量拿走了,日后修真界定会背后戳他脊梁骨,骂他是个没有骨气的败类。
“我现在无法承诺您什么,就算承诺了您也不会相信,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我们只能赌一把。”祝新年道。
“赌一把?赌什么?”百里夔好奇问道。
“赌邪不压正,天不亡我人间。”
百里夔望着祝新年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道:“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做,除了不反抗,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不是不反抗,而是不要正面与魔主交手。”
祝新年赶紧解释道:“魔主带领魔甲军团来到望天山之后,肯定会在寻找屠魔谷位置的时候与学院中的长老夫子发生冲突,这个时候基本都是魔甲军团在动手,所以此时还是要抵抗的,把学院中最高阶的长老夫子们抽调出来,短时间应对魔甲军团还是没问题的。”
“当魔甲军团找到屠魔谷的位置后,魔主才会动手,封印对他来说不堪一击,我们凡人的阻挡也是螳臂当车,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阻拦魔主,等魔主拿回力量之后,他会迫不及待去天界找天道大神报仇,并不会在人间多做停留,楚国天工学院也可以保全下来。”
“你这么了解魔主?连他会第一时间上天去找天道大神报仇都能预测出来?”百里夔疑声道。
“我不是了解魔主,而是了解人性,任何人战败之后被封印一千年,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夺回力量,他心中对报仇的渴望会冲破巅峰,这个时候再让他继续蛰伏起来积蓄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魔主不会在人界浪费时间,他一定会立刻去往天界。”
百里夔对祝新年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祝新年继续说下去。
“魔主利用仙骨打开上天的通道之后,魔甲军团中的高阶机甲会随他一同进入天界,但低阶妖魔是没法接触神力的,它们只能留在人间,而我们要趁这个机会消灭剩下的魔甲军团。”
“至于魔主和那些高阶魔甲们,他们可能被天道大神诛灭,或者在大战中被削弱力量被迫退回人间,至那时我们就可以发起反攻,封印或诛灭魔主。”
“万一魔主打赢了呢?”
百里夔问道:“万一魔主与天道大神交手,结果顺利报仇,将天道大神取而代之了呢?”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来找我们人界的麻烦了,三界的运行是有规律的,缺少任何一方都不行,我们人界是三界的组成部分之一,如果魔主成了天道,他就要想办法如何维持好三界的正常运转,而不是毁掉自己得到的一切,如果三界不复存在了的话,那他自己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见魔主不说话,祝新年便道:“按照我说的去做,至少能保证楚国天工学院不像秦、燕一样惨遭屠戮,也能为人间修真界尽可能多地保留力量,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对抗魔甲军团。”
“不需要。”
百里夔立刻回答道:“魔主来袭整个望天山都不安全,你是秦国天工学院的希望,可不能在我们这出事,还是尽快回去为好,剩下的事我们这边自会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