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说的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大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最后还是白衣女子听明白了他的话,并将其意思翻译给了其他人。
“出了一点小意外。”
唐夫子走上前去,强调道:“我们是来进行封魔训练的队伍,你们应该是滇王的部下吧?”
将领听得懂秦国话,听说他们是来进行封魔训练的,便翻身下马来,走到坑边朝下看去,问道。
“有人受伤了?是跟妖魔战斗受的伤吗?”
唐夫子沉默了一瞬,接着重重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总不能承认是自己炸伤了自己吧?家丑不可外扬,大秦天工学院还是要面子的。
那名将领在爆炸现场检查了一番,从倾倒的树木上拎起那系着红绳的羊头,面色凝重地跟身后士兵说了些什么,而后便见那名士兵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将领将羊头放下了,用十分蹩脚的秦国话对唐夫子道。
“你们不该闯进这个地方,这是祭祀之地,看见羊头和牛头就应该快些离开。”
“我们对这些祭祀方式不太了解,不小心冲撞了,不知道得罪了哪位神明,竟引起这么大的爆炸。”
唐夫子旁敲侧击,想从滇国将领嘴里问出这片祭祀之地是否是用来祭祀魔主的,但将领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他并没有回答唐夫子的问题。
“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山震动了,夜里有大雨,容易山崩,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将领问道。
“我们应该要继续往前走,只是有学生受伤了,还不知道今夜要在何处度过。”
那名将领抬头看了看天,雨林中气候千变万化,外人无法准确判断天气,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却可以根据环境的潮湿程度来判断是否会变天。
“不能继续往前走,前面地势高,雨水把烟瘴带下来,落到身上会起疮,很难治。”
滇国将领犹豫了一会,好像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们跟我们走吧,去王城避雨,再让巫医看看那个受伤的学生。”
“去王城?!”
唐夫子十分惊愕,提声道:“王城不是不让外来者进入吗?!”
因为爆炸引来滇国的巡山队伍就已经是个意外了,如果能因此得以进入滇国王城,那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滇国将领摇头道:“我们只是不太喜欢外人来骚扰我们的生活罢了,并没有规定说外人不能进入王城,而且你们不是有个受伤的学生吗?你准备要带着他去哪里疗伤呢?”
他们已经处于烟瘴之地的中心地带了,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危险,而且就如滇国将领所言,夜里下雨会造成山崩,他们带着一个伤员真的无处可去。
“那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啊!”
唐夫子非常激动,时隔多年,他终于又有机会接近那座神秘的滇国王城了,说不定还能想办法面见滇王,问清滇人血祭供奉灭世神的事情。
学生们赶紧七手八脚将伤员从坑底弄了上来,滇国将领让了一匹马给他们,让那伤员能趴在马背上前行。
山路崎岖,幸好这些老马认得道路,能驮着伤员平安往王城走去,否则纯靠人力搬运的话经常会出现摔跤的情况。
在通往王城的道路上,经常可以看见一些悬挂起来的动物头颅,有些已经白骨化了、有些正在腐烂,还有一些甚至是新鲜的,连血都没有凝固。
“不要靠近那边。”
滇人将领提醒道:“滇国人并不是全部居住在王城中的,那些生活在林地中的滇人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会用动物来祭祀神明,而且非常不喜欢外人靠近他们的祭祀之地,如果有人闯进去,就会遭到他们的攻击。”
“这群生活在王城外的滇人是不肯归顺滇王吗?”祝新年问道。
他的问题比较尖锐,直指人家的政权,吴夫子心中一惊,想阻止但却没来得及。
滇人将领看了祝新年一眼,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解释道。
“不全是,先王统治滇国之前,滇人本就是以部落聚居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搬迁到王城中来生活,有些人还是认为山林才是他们的家。”
滇地地形复杂,很难建立大型城镇,而王城的面积有限,不能装下所有滇人,所以有大量滇人隐居山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些分散在外的滇人不受滇王管理,依然保留着自己的信仰与祭祀习俗,而滇王为了政权稳定,也不好强行改变他们的信仰,于是就出现了王城外挂满兽首祭祀魔主的诡异情形。
“不用害怕,那些人不是疯子,只是很警惕而已,你们不靠近他们的领地,就不会遇到伤害,一般他们看见陌生人出现,自己就先躲起来了。”
生活在山林中的滇人跟动物一样机警,难怪师生们在烟瘴之地待了这么久,一个活的滇人都没有遇见。
跟着滇国巡山的军队走了一段山路之后,地势急转直下,滇国人把他们带入了一片四周环山的小型盆地之中,这里的地形与旧王城很像,让师生们恍惚间以为自己又走回了旧王城。
后来转念一想,滇地多雨,如果把王城建在山地上容易因为山崩而垮塌,建立在盆地中则相对会安全一些。
而且与旧王城不同的是,如唐夫子所料想的一样,新王城是依靠水源建立的,有一条河从新王城中穿过,既为王城提供了生活用水,又能达到泄洪的效果,让王城不至于因为频发的暴雨而发生洪灾。
新王城中的百姓和唐夫子记忆中一样,对外来者并不欢迎,但因为有滇国将领带他们进城,所以进城的路上师生们并未遭受阻拦。
那些王城百姓一直与世隔绝,当年打进来的楚国军队大概是他们唯一见过的外人,如今再次见到外人,大家都很紧张,甚至有些人着急把自己的孩子叫回了家中,关门闭户不肯见人。
“滇人都是这样的,楚国后裔会好一些,不过这地毕竟是滇国,禁忌很多,你们好好休息养伤就是,不要与王城百姓发生冲突。”
滇国将领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民居中,那民居是一座非常普通的二层石砌小楼,空间狭窄,睡几十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这是旧兵营,以前是给宫殿守军值夜用的,条件不太好,但遮风避雨足够了。”那名将领道。
本就是寄人篱下寻个地方让伤员休养罢了,也不指望能睡到滇国王宫里去,两位夫子赶紧向滇国首领道谢,称有这地方避雨就已经非常好了。
“那你们就在这休息吧,等雨停了你们若想离开自行离去就可,不用再来找我了。”
滇国将领还有巡山任务,他不能在此久留,安顿好所有人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对了,王城夜里是有宵禁的,城门口鼓响九十九声后进入宵禁时间,那时你们就不要上街了,以免被误抓,第二日鼓响十二声后解除宵禁,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滇国将领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带着队伍离开了,留下这几十名师生在狭窄的营房中自行解决生活问题。
营房老旧潮湿,虽不漏风漏雨,但石壁上还是长了青苔,祝新年走到房屋深处推开窗户通风,发现这座营房后窗正对着滇国王宫的院墙,院墙中有整座王城中最高的建筑物,想必就是滇王的住所。
滇国并不是大国,其国土大部分被山林覆盖,百姓人数也不多,所以滇王的宫殿与其他诸国的宫殿比起来并不算气派,只是在王城中看起来比较高大显眼罢了。
“从前找不到新王城的入口,如今因祸得福进来了,得想办法面见滇王,问清楚滇国人与魔主之间的关系才行。”
唐夫子走了过来,临窗远眺,能清楚看见王宫围墙上生长的藤蔓,那些藤蔓将围墙整个包围了起来,细细一看能看见藤蔓上长满了尖刺,想来这应该是一种用来防止有人翻墙进入王宫的防御措施。
对于修真者来说,这样一座不算高大的围墙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跃过去,但围墙里的人毕竟是滇王,贸然闯入只会引来滇王震怒,破坏两国关系平衡。
所以他们得想个正经的理由去请求面见滇王,可唐夫子纠结了一路也没想好到底要用什么理由。
“人太疲劳了脑子真转不动,我现在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直接冲进王宫去把滇王揪起来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滇人祭祀魔主的事。”
唐夫子自嘲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绝对不能这么做,但困倦至极的脑袋已经不容他去细想别的办法了。
“先休息一会吧,大家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办法的,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吴夫子已经让学生铺好了草席,前来劝说唐夫子去休息。
“怎么不着急啊,天狼指引我们一路往前,我们还没找到它,就在半路拐道来了新王城,学生也受了伤,不知何日才能再度启程,若是天狼真的发现了什么很紧急的情况,说不定等我们赶过去就晚了。”
唐夫子作为封魔训练的带教夫子,既要让学生得到充分的锻炼,又不能造成大伤亡,还得调查滇人祭祀魔主之事,这些压力堆在他一个人肩头,着实让他有些焦虑。
“如果天狼那边的情况特别着急的话,它应该还会出现来催促我们,到时候我带人去查看情况,夫子留在王城照看受伤的同学就好。”
天狼搜寻气味的能力非常强,祝新年倒不担心天狼找不到他们,现在整个队伍疲惫、惊恐又多有受伤,体力精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天气变化山路难行,就算天狼那边的情况再着急,也不能拖着这样一支队伍去处理问题,到时候很有可能问题没处理掉,人先出了事。
在吴夫子和祝新年的劝说下,唐夫子终于暂时放下忧虑去休息了。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很快宵禁的鼓声就响了起来,军队巡城的脚步声透过紧闭的门窗传进来,在不大的室内回响着。
然而这样明显的噪音却没有吵醒沉睡的学生们,自从进了滇国之后,大家就没睡过一个像样的囫囵觉,虽然这狭窄营房也算不得多么舒适,但学生还是蜷缩倚靠在一起,睡得非常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