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桥应声从远处一个翻身赶了过来,他用水属相六阶术法“悬河泻水”将雨水聚集起来,如山洪一般冲向神庙门口的魔甲们。
巨大的力道将魔甲们冲得七零八落,给被魔甲围成铁桶的神庙打开了一道豁口。
身为水属相,有水的地方就是裴少桥的主战场,虽然他品阶术法学得非常一般,但借着现在天降暴雨,他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能聚集到大量的水,连术法能力看起来都提升了不少。
裴少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他挥舞着双星刺将试图从积水中爬起来的魔甲扎了个对穿,同时对祝新年喊道。
“快去里面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被魔甲围困的神庙门窗紧闭,里面的篝火已经熄灭了,静悄悄地听不见一点声音。
祝新年心中焦急,他抬起脚朝紧闭的大门踹去,然而一股强劲的灵力却从门内击了出来,惊得祝新年赶紧撤力回身,才堪堪避开了那股灵力的锋芒。
这样强劲的力道应该来自吴夫子,祝新年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吴夫子还在神庙中,那其他学生想必也都是安全的。
他才刚刚站稳,就见神庙大门迅速打开了一道缝隙,十几张奔雷符从中扔了出来,带着噼里啪啦的电光在祝新年面前闪动着。
这敢情是把自己当成要闯进神庙的魔甲了啊?
在惊雷落下之前,祝新年一脚把那团奔雷符踹到了台阶下方,正在下方御水对付魔甲的裴少桥大叫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跳上台阶,而他身后的魔甲们则被奔雷电得直冒黑烟。
“能不能不要在有水的地方放奔雷符啊!我们水属相真的很受伤害啊!”
裴少桥没好气地嚷嚷着,他嗓门大,可神庙中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也依然没有开门的打算。
“吴夫子?陈清婵!”
裴少桥“梆梆”敲门,大喊道:“我们回来了,这地方有问题,快跟我们离开!”
神庙中死一般的寂静,要不是刚才还有奔雷符扔出来,祝新年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人都不搭理了呢?”
裴少桥“啧”声伸手去推门,大门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他一推竟然没有推开。
这一下令他火冒三丈,想着自己在外面冒着大暴雨跟魔甲战斗,不求他们出来帮忙,也不至于关门闭户连声都不吭吧?
他一下来了气,聚起灵力往大门上一撞,结果还没接触到大门,那门自己就开了。
水甲一个踉跄栽了进去,正好看见三头灵狼从门内跃了出来,一口咬住了他们身后的魔甲,扑在魔甲身上用力撕咬。
裴少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柄长剑迎面袭来,他避无可避,只能就地打了个滚躲避攻击,同时大喊道。
“你们疯了?!自己人也打?!”
攻击他的是一台五阶金甲,裴少桥十分确定这就是他们自己班上的同学,但对方一听他说“打自己人”,顿时更生气了,提剑照着水甲的脑袋斩来!
“还想诓骗我们?!虽然我不知道这幻境如何破解,但我自己的同学还是分得清的!无耻妖魔!速速受死!”
金甲体量巨大,舞动起长剑的时候几乎与神庙屋顶同高,裴少桥狼狈地在地上爬行了一段,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站起来,指着金甲跳脚骂道。
“你是不是蠢啊?!自己人都分不清楚你还除什么妖魔啊!回学院去跟着新生重修吧!”
那台金甲闻声一愣,似乎觉得这骂人的方式确实很像裴少桥,但又不敢贸然确认他的身份。
裴少桥望着头顶愣住的金甲,肝火丛生,指着门外撕咬魔甲的灵狼道:“你没看见灵狼都没攻击我们吗?!”
金甲迷茫地看向门外,发现灵狼确实没有攻击那几台机甲,而是一直在撕咬他们身边的黑色魔甲。
“你们……你们真的是……”
“真的真的!不是幻境!这整个王城都有问题,赶紧出来咱们一起杀出去!”
在裴少桥的催促下,那台金甲终于收手,他试图从神庙大门中出来,但周围的魔甲见他们要逃,立刻围攻上来,双方在神庙门口打得不可开交。
祝新年看见金甲被堵在神庙中出不来,立刻对裴少桥喊道:“拆庙!毁了他们血祭的地方!”
裴少桥应声点头,但水甲体型比较小,拆除一座石制神庙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他只能给金甲做了个手势,示意金甲毁掉神庙。
这群滇人冤魂每次都把祭品带到这座神庙中来,说明这座神庙是血祭的关键场所,也许毁掉神庙就能破坏幻境。
金甲终于没再犹豫,他挥起巨剑朝石砌屋顶砍去,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惊雷一起在众人头顶响起。
正在城中堵截其他机甲的滇人冤魂们回头一看神庙屋顶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顿时发出一阵嚎叫声,他们放弃了与机甲打斗,全部转身朝神庙跑来,要阻止祭品出逃。
在这群冤魂的意识中,只有用祭品进行血祭才能得到神明的原谅,他们的魂魄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得到解脱往生。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们的魂魄已经逗留世间太久了,早已失去了往生的资格,现在的他们就是一群神智麻木、不断为所谓的神明寻找祭品的妖鬼。
他们的神明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他们,而一旦这座王城幻境破灭,这群滇人妖鬼也将灰飞烟灭。
很难说清谁才是这里最可怜的人,也许是那群死于非命的滇人,也许是这么多年不断被他们当成祭品进行血祭的外来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整件事中,唯一的受益者只有妖魔,甚至说,只有魔甲!
那女子操纵的木甲追着滇人冤魂来到神庙前,见金甲正在拆庙,于是也唤动附近的树根青藤齐齐朝神庙招呼过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神庙被强劲的力道轰去了一半,其中那口青铜簋从祭台上滚了下来,满满一簋赤红色的血液泼洒而下,被暴雨冲刷成了一条血色的河流。
滇人冤魂们发出了一阵绝望的惨叫声,而附近的魔甲们则蜂拥而上,趴在地上贪婪地吞噬着鲜血。
这一幕看得众人背后发毛,祝新年赶紧趁着魔甲被鲜血吸引的空隙冲入神庙废墟中,找到了躲在神像后方的同学们。
留在神庙中的学生大多都是偃师班和医修班的学生,战斗力有限,为了保护他们,剩余的机甲班和灵符班学生一直在战斗,大家多有负伤,无力招架外面越来越多的魔甲,才被迫封闭神庙,依靠灵符班的结界来自保。
一看见祝新年的木侍甲过来,陈清婵立刻站了起来,但马上就被身边的同学抓住了手腕,小声提醒她。
“当心!有可能是魔甲制造的幻象!”
陈清婵盯着木甲看了一会,摇头道:“不会,我能感觉到,那就是祝新年他们回来了!”
祝新年是封魔训练的带队弟子,又是天工学院诸位夫子最为器重的学生,他的出现令学生们立刻振奋了起来,纷纷起身来到了他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们会以为我们是妖魔假扮的?”祝新年急声问道。
“刚才那群妖魔装作唐夫子的样子来到神庙中,说他们在外面遇上了魔甲,告诉我们此地危险,让我们把神庙门窗都关上,但我们去关窗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动手,打伤了好几位同学!”
一名手臂正在淌血的机甲班学生神情慌张道:“吴夫子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号令我们予以反击,但妖魔制造的幻境实在太真实了,我们都以为是唐夫子他们被妖魔控制住了才会攻击我们,大家就都没敢下杀手。”
这群学生以为对他们痛下杀手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夫子和同学,才会错失最佳的反攻时机。
“吴夫子为了保护我们被魔甲打伤了,他不让我们离开神庙去找你们,而是带领我们解决完神庙中所有魔甲之后就紧闭门窗,用大量灵符起了结界,说是要等你们或者真正的唐夫子他们回来。”
祝新年赶紧去神像后面查看吴夫子的伤情,吴夫子的胸口被魔甲当胸斩了一剑,这应该是他被幻境欺骗,以为面前的人是唐夫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砍伤的。
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但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襟,纱布下能清晰看见黑色的魔气在腐蚀血肉。
魔气腐蚀肉体会带来强烈的疼痛,受伤的学生都得靠紧咬衣袖才能勉强不发出惨叫声,可吴夫子依然端坐,他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却将自己浑身灵气引导出来,用来封闭这座神庙,保护他身后的学生。
灵识察觉到祝新年朝自己走来,吴夫子睁开了眼睛,疲倦地对祝新年道。
“总算回来了啊,其他人都还好吗?”
“夫子放心,人都回来了,傅宁宁我们也找到了。”
听祝新年这样说,吴夫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来了一些,他朝破损的神庙外看去,忧心问道。
“我现在不能受伤不能召唤机甲,你有办法应对外面的情况吗?”
祝新年自信轻笑,道:“附近的魔甲确实有点多,但再多也没有封魔井异动的时候多,夫子放心,外面交给我。”
他站起身来,迅速分析战况,对身后的同学们道。
“三台金甲、三名符师保护吴夫子和偃师班、医修班离开王城,剩下的人跟我前去迎击魔甲!”
藏身神庙中的学生在方才的战斗中均有受伤,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机甲班的学生迅速装备了机甲,在三台大型金甲和灵符班学生的保护下,偃师和医修们得以从神庙后方撤退。
其余学生在祝新年和指挥下迅速与门外那几台机甲结阵,将匍匐在地吞饮鲜血的魔甲们团团围住。
大暴雨将魔甲们渴望多时的鲜血全部冲刷殆尽,魔甲们并没有饮尽兴,但鲜血令它们周身魔气暴涨,其中有几台魔甲看样子似乎即将升阶。
一台五阶魔煞甲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其他魔甲要是继续升阶的话,现场这些学生可能不是它们的对手。
“怕吗?”
祝新年横刀阵前,在狂风暴雨中提声问道。
他身后只有十几台机甲和几名御兽班学生及符师,而他们对面则是乌压压数不清的黑色魔气,其中究竟有多少台魔甲压根无人知晓。
“有什么可怕的?”
席昌干脆撤掉了身上鱼皮雨披,灵狼王在他身边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吼声,如果不是席昌拉着它脖子上的束带,它早就冲进敌方的阵营中去了。
祝新年右手持世隐明光,左手缓缓从身后抽出万古金刀,明亮的刀光从对面魔甲眼前划过,灵石镀层裹挟着破魔之力朝魔甲袭去!
“谁问你们怕不怕了?”
祝新年发出一声轻笑,谈笑间木侍甲原地消失,下一刻已持双刀冲入了魔甲阵中,而他的声音在魔甲阵营中响起,像一道敲响战事的擂鼓声——
“我是问这些妖魔们可惧我人间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