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身在水甲中的裴少桥猝然回头,十分不爽道:“他想留就让他留呗?为什么要我守着他?难道我还担心他死了吗?”
如果能让裴少桥做选择,那他一定希望黎芦马上去见阎王,要他留下来保护黎芦,那他很有可能恶上心头直接抹了黎芦的脖子。
黎芦也对唐夫子的安排十分抗拒,他皱着眉头拒绝道:“我不要,让他走,别待在这恶心我!”
“嘿!你当我愿意管你啊?你最好死在这,说不定我还能发发慈悲把你拖进刚才那地沟里埋了!”
黎芦懒得与他争吵,因为每次争吵基本都没有赢过,他干脆转过身背对着裴少桥,希望那煞星能自己离开。
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裴少桥对他的厌恶,没想到裴少桥眼珠一转,竟然主动跟唐夫子请命。
“夫子,那就让我留下来保护他吧,他身上可带着一百多张符箓呢,要是被野兽妖魔撕碎了岂不是浪费?”
唐夫子哪里知道他俩之间的恩怨,听裴少桥愿意留下来,便松了一口气。
裴少桥的能力在五阶机甲班是出了名的,黎芦也是高阶符师了,这两人待在一起应该不会出大事,其他人循声过去查看情况,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你真要留下来照看他?”
连祝新年都对裴少桥的决定感到不理解,他当然知道裴少桥留下并不是真的为了保护黎芦,这么问只是提醒裴少桥不要趁着没人杀了黎芦。
虽然黎芦确实很讨厌,但杀人这种事万万不行,他们还是天工学院的学生,受大秦律管辖,为了一个黎芦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实在不值得。
祝新年用手势告诉裴少桥,就算想要黎芦去死,也不必亲自动手,这深山老林之中到处都是致命危险,黎芦作为一个没什么大能耐的符师,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出事的。
裴少桥一眼就看懂了祝新年要表达什么,他示意祝新年自己懂分寸,然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踢着地上的泥土,一边朝黎芦走了过去。
“真的不用管他们俩吗?”
陈清婵一步三回头,要说祝新年留下还能克制自己不与黎芦正面起冲突,但裴少桥那性子肯定是压不住火气的。
“没什么可管的,裴少桥不傻,杀人是什么后果他清楚得很,你就放心吧。”
祝新年宽慰着陈清婵,同时队伍也朝着神秘女子的哭声之处慢慢走去。
见队伍走远了,裴少桥“嘿嘿”笑了两声,操纵着水甲一屁股坐到了黎芦旁边。
一直闭着眼睛背对裴少桥的黎芦听见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瞪视着他厉声问:“你哪根筋又抽了?可不是我要你留下来的吧?!”
裴少桥湖蓝色的水甲在云母铜灯的照耀下发出幽幽蓝光,他坐在粗壮的树根上晃动着双腿,耸肩道。
“我也没说怪你啊。”
这语气明显就是要找茬,黎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立刻起身从树根上跳了下去,连云母铜灯都没拿,径直走去了另一棵树旁坐下了。
裴少桥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也马上起身坐了过去,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时刻出现在黎芦面前,秉持着“我不打你但我气死你”的理念,无论黎芦躲到何处他就追到何处。
最终黎芦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回身狠狠用力推了水甲一把,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跟着我,就别怪我跟你动手了!到时候可别又跑去夫子面前告黑状!”
水甲虽然是轻型机甲,但也不是黎芦能推得动的,他用力一推,自己却往后踉跄了几步,反观水甲竟一动未动,看好戏似的单手叉腰看着他。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魏国人不是滇国人吧?”
裴少桥寸步不让,甚至又朝黎芦靠近了一步。
“我在滇国的土地上行走,关你魏国人什么事?我要去哪里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准吗?”
黎芦再次往后退了两步,显然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你去哪里我不管,但离我远一点,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说,离我远一点!”
裴少桥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摇头道。
“那可真不好意思,你要去的地方恰好就是我要去的地方,说实话我也不想跟你待在一起,那要不这样吧,你走远些,离开烟瘴之地,离开滇国,我保证不再追着你跑,这样如何?”
黎芦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我说你怎么突然决定要留下来,原来还是来找我麻烦的啊?是洪儒让你来替他报仇的?还是祝新年的主意?”
“跟别人没关系,只是我单纯地不想在烟瘴之地见到你而已,你也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封魔训练这么危险的事,你混在队伍当中,只怕大家都不能安心吧?”
裴少桥语调非常诚恳,旁人一听就知道他是真心想要黎芦赶紧滚蛋,只可惜这附近没有其他人了,黎芦听见他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从怀中抽出一张流火符就朝裴少桥扔了过去。
雨林潮湿,流火符落到地上后并没有蹿起火苗,而是在湿润的土地上扑腾了几下,化为一缕呛人的白烟升腾而上。
“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裴少桥一脚踩灭了地上亮着幽幽火星的半张流火符,摊手道:“现在证物都有了,待会可不能怪我跟唐夫子告状说你袭击同学了吧?”
黎芦已经彻底被裴少桥激怒,此时哪还管得了这些,他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灵符,齐齐扔上半空,随着他灵力注入,每一道灵符皆引一道天雷落下,劈得雨林中树木倾倒、土地焦黑,裴少桥也不得不在电闪雷鸣中一直旋身闪避。
“你手上那些符纸还是强抢的其他同学的份额,现在不计后果的瞎用浪费,就不怕进入烟瘴之地后没得用了吗?!”
裴少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黎芦他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劣,不仅强抢别人的物资,还肆意浪费灵符用来攻击同学,等会唐夫子他们听见雷声赶回来,定要将他逐出队伍,送回太平川去。
“若不是你处处激怒我,我又怎么会白费符纸?!”
“你可别瞎说啊,我怎么处处激怒你了?你污蔑我可得有证据啊。”
裴少桥跟着祝新年他们混了这么久,就算当初进学院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的二世祖,如今也长出八百个心眼子了,他听见黎芦指责自己,立刻出言反驳。
“我可是听从唐夫子的吩咐特意留下来照看你的,结果你却不领情,对我又放火又劈雷,这些用过的灵符上可都残留着你的灵力,而我做了什么呢?我甚至都没有对你用品阶术法。”
裴少桥一个旋身躲过了面前的惊雷,一株参天大树自他身后倒下,树干赫然惊现一道焦黑的雷劈痕迹,正冒出缕缕白烟。
“瞧瞧,夫子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这树干上奔雷符留下的痕迹就等同于你黎芦的大名,你如果不想夫子回来将你遣返回太平川的话,不如自己主动离开,至少回学院还不用受罚。”
黎芦手中动作一顿,眼角微微下压,骤然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想让我离开封魔训练的队伍。”
“你终于听明白了啊?我还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呢。”
水甲摆了摆手,道:“既然都听明白了,那自己走至少还有面子一些,如果是被夫子赶走的,你回去之后可真抬不起头来了。”
寻常人看见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确实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但黎芦他不是个正常人,就算他本身就不想来参加封魔训练,但裴少桥赶他走,他还就偏不走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这封魔训练也不是你说了算吧?而且这些符箓留下的痕迹就不能是我为了救你才留下的吗?”
裴少桥闻声停住了脚步,他双手搭上水甲手臂上的双星刺,警惕问道:“你什么意思?”
黎芦放声大笑起来,他双指捏诀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金字的符箓,那符箓花纹繁杂,所书文字超过了裴少桥的认知范围。
那是一张上古符箓!
只有黎芦这样的高阶符师才会使用!
“刚刚差点被你牵着鼻子走,现在转念一想,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对夫子说你是被妖魔袭击,而我为了救你才用了那么多符箓,你觉得这个理由合不合理?”
水甲手臂上的双星刺“唰”的一声被摘了下来,只见裴少桥摆出迎战姿态,扬声道。
“那你就来试试,看看我们最终鹿死谁手吧!”
两人谁都没有胆怯,水甲紧握双星刺抽身而上,它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又因为身形纤细能够以任何树木做遮挡,黎芦只能看见它的残影在不断靠近自己,却很难确定水甲究竟藏身何处。
雨林中的水汽为水甲提供了绝佳的力量来源和环境掩护,让水甲如鱼得水般地在雨林中移动。
和其他学生不同,黎芦曾经跟随洪儒下山历练过,他是经历过实战的人,虽然战斗的时候一直浑水摸鱼,但有经验的人交起手来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没有去过度在意水甲的位置,而是专注于自己手中那张上古符箓。
只见他迅速抛出符箓,引出灵力以手结印,迅速结出一套复杂的手势,在虚空中划出一个阵型,并以此阵催动上古符箓发动力量!
密林上空骤然响起一声炸雷,周遭所有植被、土地都为之震颤起来,树上的动物们惊叫着逃离此处,无数虫蛇从水甲身边逃窜远去。
“九天奔雷符?!”
水甲骤然停住了脚步,他抬头一看,只见周围潮湿的水汽中满是细碎发亮的电光,身在水甲中的裴少桥浑身毛发都竖立了起来,这是雷电即将落下的预兆!
“你他妈疯了?!九天奔雷符会把这一整片山谷都劈成齑粉的!到时候你去跟滇王解释吗?!”
黎芦杀意涌上心头,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他咬牙往虚空阵法中灌输灵力,来催动九天奔雷符落下天雷,以求彻底诛杀裴少桥!
裴少桥狠狠骂了一声,他立刻转身朝远处跑去,他也不知道九天奔雷符究竟会劈毁多大一块地方,只知道自己要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不然就要跟这山谷一起化为焦尸。
黎芦并没有去追他,因为他知道无论人跑得有多快,也没有雷电的速度快,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水汽,雷电的力量将会借助水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他大笑着,望着朝远处奔逃的水甲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见雷电落下,裴少桥化为齑粉的情形。
想到这里,黎芦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他将全身的灵力送往阵法之中,却在阵法即将成型的时候肩头忽然一痛,他茫然侧目,却看见一颗土黄色的骷髅头骨正张开大嘴咬在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