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使臣一听要开战,立刻吓得面无人色,正当他抱着文书不知所措的时候,赵国使团中突然冲出来一人,抓起竹简就砸到了另一人身上,同时高声痛斥。
“说了多少遍文书一定要写详细!你为何就是不听?!非要惹出大事你才知道悔改吗?!”
挨骂的那人一脸茫然,这文书明显不是他写的,但为了挽救局势,这口黑锅也就只能由他背了。
骂完人后,那名砸了竹简的赵国使臣走上前来,朝众人一一行礼,赔笑解释道。
“文书出错实在不该,一切责任我们承担,这文书作废也罢,各位有什么要求我们现在来详谈可行?”
祝新年刚才也只是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并没有真的想开战的意思,现在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继续唱红脸,于是退到了王翦身后,将主导权再次交还给了王翦。
王翦微微点头,似乎对他能进能退、审时度势的能力非常满意,祝新年退下之后,他轻咳了一声,睨了面前的赵国使臣一眼,沉声道。
“既然你们的文书作废,那就由我们来提条件,同意我们就继续谈,不同意就请回吧。”
这个时候如果赵国使团回去了,迎接他们的就只有一场大战,他们当然不会回去,立刻答应了王翦的要求。
双方好不容易坐到了一起,管超将沙盘搬了过来,经过调整的沙盘上此刻正显示着吴城以西六百里地的地形。
这条路一直延伸到秦国,与清河镇一带接壤,如果这一片都划给秦国的话,那秦赵边境将由清河镇一路推进至吴城。
“横向的这六百里地各位没有意见吧?”
王翦一发话,赵国使团立刻点头,各个都像小鸡啄米一样不敢有片刻犹豫。
在王翦的示意下,管超立刻用两片带着红色旗帜图案的木片嵌到了沙盘上,标示这六百里地归秦国所有。
“横向确定好了,纵向北起盲山南至洈水,共计四百五十里地,包括牟城、平阳、吴城在内的三郡九城悉数划归秦国,各位对此可有意见?”
按照王翦以往受降的例子来看,这一次他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只是对赵国人而言,这横向六百里。纵向四百五十里的面积实在太大了,没等王翦说完话,赵国使团的脸色就都变得十分难看了。
“北起盲山南至洈水啊……”
纵使是刚才出面解围的那位赵国使臣也变了脸色,这一下相当于把赵国的领土面积整个砍掉了近三分之一,而且原本在国境腹地的国都邯郸会直接暴露在国境边缘,以后若是秦赵再次开战,邯郸很有可能不保。
“这……这南北距离是不是太长了一些?你们只打下了三座城,却要我们割让三郡九城?世上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赵国使团中有人开了口,他们想要讨价还价,但王翦并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没错,我们的确只打下了三座城,但我们也不介意自己去把那三郡九城打下来。”
赵国使臣闻声一抖,又听王翦声音冷漠道:“不过你们要知道,等我们把三郡九城打下来之后,你们若再想和谈,可就要把邯郸也割让出来才行。”
这赤裸裸的警告令赵国使团人人满面冷汗,因为他们深知王翦可不是在威胁他们,他是真的可以打下三郡九城,甚至直接连邯郸也一起打下来。
“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为首的赵国使臣知道事情至此再无回转的余地,但身为赵臣他还是想为自己的国家再争取最后一丝机会。
哪怕能多要回一个城对赵国来说也是好的。
但王翦还是无情地拒绝了他们,至此赵国人彻底死心,虽然使团中还有人满脸愤愤不平之色,但为首的赵臣只能长叹一口气,点头道。
“罢了,就按照诸位的要求撰写和谈文书吧。”
有人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但那位赵国使臣并未回头,因为他知道割让三郡九城是对赵国损失最小的方法,这一仗本就是赵国先挑起来,现在人家秦国打赢了,开任何要求他们都得照办。
双方就和谈一事达成共识,管超很快就把新的和谈文书撰写好了,由秦国和赵国双方代表画押,赵国割让三郡九城给秦国,而秦国则归还赵国所有的战俘。
这些事宜在王翦的主持下很快进行完毕,秦王新派来的军队接手了三郡九城的驻守工作,而赵国则在同一天领走了他们的战俘。
俘虏们被捆着双手,用绳索牵引起来离开吴城走向邯郸,没过多久,祝新年就听说赵王在宫中大发雷霆,下令斩了平阳原守将胡哲。
成英虽然不喜欢胡哲,但也敬他是条汉子,听闻消息之后良久没有说话,最后面对邯郸方向给他敬了一杯上路酒,直言让胡哲下辈子投胎就不要再投在赵国了。
秦、赵这一仗随着胡哲人头落地宣告终结,王翦带队班师回朝,临行前祝新年与裴少桥来找他告别,说是要乘天工学院的飞鸢回太平川去。
“你们的师兄师姐都要去咸阳,入兵甲部登记任职,你们孤零零回天工学院去,不觉得无趣吗?”王翦问道。
“我们出来许久,学院中课程落下太多,回去还得昼夜苦学赶上进度,实在是没法跟将军您去咸阳见世面了。”
秦王交给祝新年的任务他已经圆满完成,虎符也交还给王翦了,祝新年认为自己此时离队回天工学院并无半分不妥,但王翦却拦住了他。
“公子的家人都在咸阳,去咸阳叫做回家,怎么能说是去见世面的呢?”
见王翦轻笑,祝新年微微一怔,艰难道:“难道……王上要我去咸阳?可我还没有毕业,没办法进入兵甲部为王上效力。”
都说伴君如伴虎,祝新年可不想这么早去秦王身边勾心斗角,他还想在天工学院多待几年,好好把他不擅长的品阶术法和兵法提升一下。
“想到哪里去了,兵甲部可从来没有让六阶学生任职的先例,公子无需担忧,只是这次打了大胜仗,王上要论功行赏,公子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当然得亲去咸阳受封获赏。”
听王翦这样说,裴少桥倒先好奇起来,问道:“王伯,那我呢?我能回咸阳吗?”
裴少桥倒是不在乎赏赐,他只是离家久了有些想家,正好祝新年要去咸阳的话,他也想顺道回家一趟。
“每个为此战出过力的人都有赏,你自然也在其中,这次可算光耀你们裴家门楣了。”
裴少桥摸头一笑,他这样的二世祖以前没少在咸阳城惹事生非,常把他父亲气得直呼家门不幸,如今总算挣了军功,也能让他父亲扬眉吐气一回了。
“哎,反正去一趟咸阳也不耽误事,咱们去受了封赏就回学院呗,你这么久都没上课了,难道还真担心多耽误这三五天吗?”
有了裴少桥劝祝新年,王翦都不用怎么开口,祝新年就已经被裴少桥缠得不行了,只能答应他一起去咸阳受封赏。
他俩要去咸阳,陈清婵自然不能一个人回学院去,而且她也算是此战的功臣之一,咸阳城也有她一份封赏。
就这样,祝新年三人跟着王翦的队伍乘坐飞鸢回了咸阳,从平阳到咸阳乘飞鸢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裴少桥早就给他父亲传了消息,此时郎中令裴应犼早就与一众文臣武将在咸阳城门口等着迎接他们。
他们这一仗对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打的是相当漂亮,尤其是祝新年这一招神兵天降的闪击战,直接把咸阳城那一众成日研究兵法的老谋士给惊呆了。
此刻听闻他来了咸阳,城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众人都想看看这样用兵如神的少年人究竟是何模样。
飞鸢在咸阳守军的指挥下慢慢降落,咸阳城巍峨的城墙上搭建有专供飞鸢起降的巨型平台,此刻飞鸢收了翅膀稳稳降落上去,被兵甲部的偃师套了铁链固定在起降平台上,防止飞鸢移位坠落。
搭乘飞鸢回来的人受到了众人热情的迎接,但王翦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从士兵手中接过战马缰绳,要将和谈文书快马送进宫中去,呈交给秦王嬴政。
“一路劳累,宫中已经给公子在城中安排好了住所,封赏典礼安排在明日进行,公子可稍作修整,老臣还得入宫向王上禀报军情,恕不能陪伴在公子左右了。”
王翦把祝新年带来了咸阳,但秦王却并未第一时间召见他这位失散已久的胞弟,说明在秦王心中,祝新年还不是一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他甚至不愿意让祝新年在宫中歇息。
祝新年知道王翦此刻着急进宫,一是为了上呈和谈文书,将此战军情详细告知秦王,二是为了向秦王汇报他对祝新年的看法,而王翦对祝新年的看法,会直接决定秦王对祝新年的看法。
“哎呀,都到咸阳了,当然要去我家住啊!”
裴少桥一把将祝新年拽了过来,对那些迎上来要伺候祝新年的人挥了挥手,道:“公子今晚住在郎中令府上,你们把明日要用的东西直接送来就好!”
话音刚落,裴少桥就被他父亲裴应犼瞪了一眼,他不明所以地捂了捂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公子的住处乃是王上亲自安排的,岂容你随意更改?!”
裴应犼对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几名裴家家丁立刻上前将裴少桥拉开了。
“公子恕罪,小儿顽劣不知分寸,若有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儿计较。”
裴应犼朝祝新年拱手行礼,裴少桥一脸茫然,又跳又叫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我跟他是好兄弟啊!哎!你们拉我干嘛!”
祝新年对裴应犼的态度并不意外,裴应犼是郎中令,掌管秦宫禁军,是负责秦王安危的重臣,而此时秦王对祝新年的态度还不明确,作为秦王重臣,裴应犼是不能随便与祝新年太过亲近的。
裴少桥是裴应犼唯一的儿子,在秦王表明态度之前,裴应犼为了裴少桥的安危不让他与祝新年来往也是正常,祝新年回了他一礼,便看着裴应犼把裴少桥带走了。
“咸阳城中的人生活在天子脚下,总是会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的。”
不知何时陈清婵来到了祝新年身后,她亲眼看见了方才那一幕,等裴应犼离开之后,便出言安慰祝新年。
“我早就想到过这个情况了,无妨的,反正也就在咸阳待两天,等明天进宫封赏之后咱们就回学院去。”
祝新年朝她轻笑,问:“你不回家看看吗?难得有机会回咸阳,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陈清婵眼神暗了暗,摇头道:“父亲今日在兵甲营中当值,不知道我要回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特意回家看我,母亲年初的时候生了弟弟,现在正是忙碌照顾幼子的时候,估计也顾不上我。”
“偃师陈”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陈清婵并不是最受重视的那个,也不是能力最优秀的那个,甚至不是嘴最甜的那个,她父亲不重视她,就算回去了,也只会被偃师陈家的一众女人刁难。
“那就别回去了,反正我也没事,你就陪我逛逛咸阳,给我介绍一下这咸阳城的风土人情吧。”
陈清婵是个女孩,又不受偃师陈家重视,没有谁在乎她跟谁关系好,自然也不会有人像拦着裴少桥一样拦着她跟祝新年接触。
听闻祝新年要请她帮忙介绍咸阳城,陈清婵黯淡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她立刻点头走上前去,对祝新年笑道。
“好啊!正好这个时辰前面有几家锻造铺和宝材店都开门了,我们一起去逛一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