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沅可是圣人亲封的一品公主,在民间名声又是极好,不如咱们给那些村子皆投下蛊毒,逼花沅现身,待时咱们一起将其歼灭。”
林淑清笑得别有深意,对着邓常恩道。
邓常恩“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拂尘,语气中带着警告。
“花老夫人,贫道是道门中人,怎能为了惩治二人,却平添数百条人命,滥杀无辜?”
“村民若是中毒身亡,也是因花沅的缘故,与邓大人有何干系?
若不是他俩藏头露尾,又怎会连累这些村民,上天就是要怪,也只会怪花沅歹毒!”
林淑清不以为然,那些贱民的命,不值一提。
邓常恩双手负后,侧过身去,道“恕贫道无能为力!”
话落邓常恩便要离开,不愿再履行与林淑清的契约。
林淑清眉毛一挑,道“且慢,邓大人,若是您的妻女抗旨,依大眀律该如何?”
“何意?”邓常恩停下脚步,淡淡问道。
林淑清摆出官家夫人的威仪,昂着下颚,冷笑道“邓大人,可还记得蒲家祖先蒲寿庚。”
邓常恩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道“明说吧!”
林淑清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
“数百年前,福建安抚使兼沿海都置制使蒲寿庚,叛宋降元,追杀宋端宗与宋末帝,为私利尽杀南宋宗室三千余人。
导致崖山海战全军覆灭,陆秀夫背着幼主投海自尽,共计数十万人纷纷跳海殉国,生灵涂炭。
投元后,蒲寿庚受到忽必烈重用,被大元任命为福建行省中书,那时蒲氏家族掌控海上贸易,独霸市舶,享尽荣华富贵,可谓是风光无二。
但元末时,蒲氏一族却又故伎重演,背弃大元,利用富可敌国的财富,勾结提举泉州市舶使色目人那兀纳作乱,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天意弄人,蒲氏一族反元大败,在泉州被攻破后,海外贸易的节点被毁,海盗也因此昌行。
成为大眀海防边境的一大祸害,朝廷在无奈之下不得不进行海禁,此举又给国库减了多少税银?”
不待邓常恩回答,林淑清继续道“太祖皇帝登基后,对蒲氏一族一而再的卖主求荣,怎是一个深恶痛绝?
下圣旨令其蒲氏整族充军流放,为娼发奴!
就连后来大部分的蒲氏后人,也改了姓吴氏、边氏……终极一生,蒲寿庚让子孙后代受尽了屈辱,隐姓埋名的苟活于世。
但就算这般,朝廷一旦发现有改了姓氏的蒲氏族人,便全部按照明太祖之圣命,令其永世为奴、为娼!”
话落,林淑清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邓常恩的双目,眉毛微挑。
“邓大人说说,对于这般忘恩负义,彻头彻尾的卖国贼,当今圣人会不会也如明太祖,那般痛恨蒲氏一族?”
“花老夫人这是在威胁贫道?”邓常恩的目光猛然变得无比犀利,厉声质问。
林淑清微微摇头,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道“邓大人是何人啊,朝廷中人脉甚广,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胁迫邓大人做不愿之事?
但当年蒲家可是给荣毓莠陪嫁到花家的,荣毓莠对蒲鸠娘可不薄,且将蒲四娘、蒲五娘当成自家晚辈一般。
可后来呢?蒲鸠娘却为了本夫人的小恩小惠,决然离开荣毓莠,背叛有着收留之恩的荣家。”
邓常恩欲要替蒲鸠娘狡辩,张了张口又有些底气不足,道“鸠娘当年是被逼的,并非本意!”
“邓大人觉得本夫人会养虎为患,重蹈荣毓莠覆辙?”林淑清双臂环抱,好暇以整。
邓常恩心里畏惧,嘴上却不愿承认自己被林淑清吓到,故作坚强道“花老夫人,可是留了什么后招?”
“本夫人哪里有劳什子后招,呵呵!只是当初蒲鸠娘三母女的卖身契,还留有副本罢了,未曾想到今日还能用得上。”
林淑清从袖兜里摸出几张泛黄的纸,指着老纸上的蒲氏一栏,神色透着志在必得。
邓常恩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如你所愿!贫道会对村民下蛊毒,引冀漾、花沅现身来救,但这是你我契约中的最后一次!”
林淑清焕发出讳莫如深之韵,微笑的点点头。
山风簌簌,村头的溪流时隐时现,不远处,山峰交叠,其色如黛,山腰间云雾缭绕,山梁上荆草摇曳,发出“唰唰!”的响声。
邓常恩无力的扶着周侧的树身,沿着小路缓缓往村中走,心中仿佛压着块千斤重的大石。
不住的想,这是最后一次被林淑清胁迫,最后一次做违背祖训家门之事。
曾经他本以为自己一生无子无女,是上天的惩罚,毕竟哪个学道有成的人,不是五弊三缺的。
但不成想,他之前送给李子龙的贱妾妾,竟坏了自己的骨肉,还替自己养了两个亲生女儿。
虽不是儿子,但相逢的那一刻,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
他也是有后的人了,他告诉自己要尽力弥补,之前亏欠两个女儿的父爱。
但如今他却是步步深陷,真后悔当年误信了林淑清,将花信的嫡妻荣毓莠残害,令林淑清在花府做大做强。
可悔之晚矣,好几个村子啊!
他如今要给无辜的百姓投蛊毒……
罢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待时拼尽一身道法,使下遮天蔽日之术,再借些时运,带着妻女远走他乡。
想到这里,邓常恩狠了狠心,将蛊瓮打开,口中法咒不停地往外涌。
陡然间,阴风骤起,飞沙走石间,还夹杂着渗人的怪声,时而像婴灵的啼哭,时而又像凶兽哀嚎之鸣。
悠悠荡荡的,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凄厉狞邪。
那股旋风在撞击中,分散为数百小股,大大小小的旋风鬼影憧憧,四处乱窜。
满村满户飞转,一个接着一个,各自进入农户门缝里后,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万条蛊虫趁着夜色,钻进熟睡着的村民身体里。
转眼间,被钻进蛊虫的各家各户,皆传来声嘶力竭的嚎叫、痛苦的悲鸣。
仅是听着,便能想到被蛊虫入体后啃食五脏的村民,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