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花香飘过,一簇大红的紫薇花搁在石桌上,果香融合着花香,随着微风徘徊。
几缕夏风暖暖地从缀满荷花的池水中穿过,留下淡淡的涟漪,池边的垂柳摇曳生姿,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花鸟的姿色。
李莹神色落寞的望着水中的锦鲤,回忆起来。
“当年,花克勤在十岁时,便名扬天下。
还记得我父亲说他自幼就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人处世之道也异常的好,还将他比做孔融,很是欣赏她,有意将我这个嫡女许给他。
奶娘是知道的,我从小便是个主意大的,若是自己不中意,谁说也没用。
有一次,父亲拗不过我,便将花克勤请到家中。
在用膳时,让我躲在内间,父亲打算考一考他,遂出了上联:‘因荷(何)而得藕(偶)’。
此上联是极高明的双关语,且极有难度。荷于藕是因果,其谐音暗指姻缘。那时英俊潇洒的花敏政几乎想都没想,便说出了下联:‘有杏(幸)不须梅(眉)’。
他这下联也是双关语,同样暗指他的姻缘。
当我听到这一巧妙的下联后,连连称奇,刹那间便羞涩得红了脸,芳心暗许……”
话落,李莹无力的倚靠在汉白玉柱子上,早已是泣不成声。
贾氏不敢打扰,先是痛失子女,再失长孙的主子,低声道“老奴记得,当年大太太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大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她一路陪着大太太,自是亲眼瞧着一个天真烂漫豆蔻的少女,如何变成深闺怨妇。
“奶娘,那花沅倘若不是荣卿溪的女儿,又为何会与荣家人眉宇相似?更是与荣贵妃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莹对花沅的来历,百思不得其解。
贾氏甚是了解李莹的多疑,生怕再将实情引到自己身上。
“大太太明鉴,这小娃儿不就是谁养的便像谁嘛,您看老奴之前养的看门狗,不也神似老奴吗?”
“这倒是,那条看门口狗,眼神的确像奶娘。”
李莹神色一缓,目光却紧紧注视着贾氏,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丝表情。
又疑惑道“难道真是从小养大的娃儿,长的便会慢慢相似……花沅随了荣毓莠的面容?”
她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道“奶娘说的也是,你家的婽羽,不就是伴着我的佳儿一同长大的嘛!
这二人我瞧着竟有五分相似,如今本夫人看着婽羽,便如同我的佳儿还在一般呐!”
“老奴不敢,老奴自知身份卑微,岂敢将自己的女儿,同夫人的尊贵血脉相比?”
贾氏头皮一紧,福身行礼。
李莹扶起贾氏,微微摇头,道“婽羽是奶娘的老来女,你又是奶大本夫人的,我心里明白奶娘对婽羽的疼爱。
这次的祸事让孩子受苦了,自此刻起本夫人便收婽羽为义女,替佳儿嫁给边疍吧!
虽边疍是罪臣之子,但日后得夫君扶持,前途不可限量。”
花氏一族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已然少了花信的支撑,前几日边疍找到了自己,言中透着一丝威胁,拿着当初与花佳的一夜苟且说事。
她的佳儿已去,绝不能背负浪荡骂名。
登时,贾氏跪在汉白玉地面上,磕着响头,含泪道“老奴多谢大太太厚待看重,多谢大太太抬举,老奴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的!”
“起吧,你有心了!”
李莹失魂落魄,不知不觉中在凉亭中愣神了大半天,直到打了个冷颤,才由贾氏扶着回了莹兰院。
待李莹与贾氏离开许久,假山瀑布后,蹲在角落里的花牡,才缓过劲。
她脸色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今裹着包扎的药布,双眼哭得赤红,显得更加狰狞。
她的大丫鬟被发卖后,没人侍奉在侧,她本是想去厨房偷点吃食,谁知竟碰上前来喂鱼的李莹!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冷心的毒妇,便快步躲在假山瀑布后。
将李莹与贾氏,二人的对话,前前后后听个明白。
之前她就听李莹亲口说,自己是二房之女,但还存着诸多的疑惑。
直到今日李莹的面具掉了,她才确切的印证了心中的怀疑。
她当真是抱来的,果真不是李莹亲生的。
原来她不过只是李莹,拈酸吃醋报复荣卿溪的工具。
难怪李莹从小就对她灌输,花克俭是如何的无能,荣卿溪是如何善妒的肺痨鬼,原来通通都是迷惑自己的。
难怪每次李莹瞧着自己,不仅神色中无一点慈爱,甚至还隐忍透着厌恶。
花牡艰难的迈着步子,坐在刚刚李莹的位置上,低着头仿佛在欣赏水中的锦鲤,实则是在瞧倒映在水中自己的影子。
水中的面庞虽丑陋,但眉宇间依稀可见。
与她记忆中荣毓莠的眉眼唇相重叠。
她的生母定然风华绝代,就算是在病中,也比李莹这毒妇美上千百倍!
想到这里,花牡眸色一凝。
怨恨地瞧着水中自己丑陋的脸,如今看来首要任务,便是悄然间养好脸上的伤恢复容貌,这般有了荣家相似的相貌,至少更有说服力。
对了!她若是能证明,花沅不是荣卿溪亲生的女儿,也能增添自己的胜算。
若是赵奶娘还在就好了,毕竟赵奶娘了解荣贵妃,可惜充军了。
如此看来,还要再在贾氏身上下些功夫。
据听说早年贾氏的子女都早夭了,只剩下婽羽这个老来女。
对付贾氏这只老狐狸,她没有办法,但对于婽羽这个大丫鬟,她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既然贾氏有弱点,那便容易多了。
就在这时,被锦衣卫打得半死的婽羽,被婆子抬进府。
花牡的视线追了过去,若有所思。
在夜里没人时,偷偷的潜进下人房。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枝桠婆娑。
婽羽是得脸的大丫鬟,单独住一间屋子。
今夜贾氏给李莹守夜,院里的下人几乎都不在。
花牡抬手,轻抚着脸上狰狞的伤痕,眉梢眼角尽是算计。
“婽羽妹妹,睡了嘛,姐姐可方便进来?”
“请进!”从屋里传来一道女声。
闻声,花牡推开门扉,见婽羽穿着白绸的里衣,趴在床上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