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沅前世被困在宫中,同民间接触少,不懂这些。
遂问道“何为旁户?”
光头虽被豪强欺负,却不知如何表述,努力回忆着曾经启蒙的先生,说过的一些话。
描述道“就像豪门贵族的佃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如奴隶。旁户除向豪民纳租外,还要承担赋税……”
“农户本就没什么收入,竟还要如此剥削!”花沅义愤填膺。
又继续问道“对了,那博买务又是什么?”
光头瞧着冀漾没有再对他痛下杀手,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博买务也叫官市,由官府定价征购舶货,收购民间物品,禁民私市物帛,不准私卖。其中利润十分丰厚,刮下去的都是民脂民膏。
小的亲眼见到头发花白的老爹,被活生生打死的一幕,心中怨恨官差,同时又有山寨又招揽,这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求仙女娘娘开恩绕我一命吧!”
“这是要将农民的骨血全部榨干啊……真可怜……但你们也不能同样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花沅差点被对方领入沟中,幸好满地马贼的尸首还在。
光头一脸赤诚,道“小的再也不做了,小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哥哥,这您看……”花沅愣愣的看着阁臣大人,示意他来处理。
“交给壬队处理吧,先调查一下再说。”
冀漾本来也不是想把所有的马贼歼灭,否则也不会等到最后一刻,才下令放杀招。
抬手想摸摸她的小脸蛋,却发现手上有血迹,在雪堆里搓了一把,才给小丫头紧了紧斗篷。
山下。
殷、花,二府的马车,不分先后的驶来,还有数百的家丁,护卫在侧,声势壮大。
二府中身上有官职的男人,都去宫中陪着圣人守岁。
得到小斯来报时,只有被褫夺诰命的夫人在宅内。
各个举着火把,从山上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游动的火龙。
赵梅馨快步挤进人群,瞧着殷霱身上的伤痕,心疼道“霱儿疼不疼,这群杀千刀的,真是该死!”
殷霱衣衫凌乱,身上的黄汤已经冻成冰碴子。
他气若游丝,道“孩儿不孝,令母亲担心了。
这些都是皮外伤,看着重,其实不打紧,倒是八妹夫的功夫那真是一等一的好,今日竟能以一敌百,还绰绰有余,令人心生敬佩……”
赵梅馨一听冀漾能以一敌百,自己的儿子却重伤,显然是没有保护到位。
登时,就怒了起来,想找冀漾算账。
可方才没注意,这会儿刚发现眼前还有那么多的尸首,想来除了自家儿子斩杀的以外,其余大部分的都是冀漾宰了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对付心狠手辣的魔头,是不敢的,可那冀漾是花府的八姑爷。
于是,赵梅馨新仇旧恨累加在一起,对着旁边的花佳就去了。
“啪!”她上去就给了儿媳妇一巴掌,呵斥道“贱人,不仅不干不净,还是个克夫的玩意!”
“你做什么打人!”李莹的马车停下,她撩开车帏时,正见女儿被羞辱。
李莹快步上前,把倒在雪地里的女儿拥在怀里,心疼的直掉眼泪。
花佳只要一想起殷霱在那么多人的尿汤里,滚来滚去,就觉得恶心。
“母亲,女儿要和离,要离开殷府,这半月来婆母把我当作下人一般使唤,愣是说尽孝。
就连殷霱也冷落我,用一个‘孝’字生生的压着我,让我伺候长辈。
女儿的命好苦!”
“听听,听听,当着我这个婆母的面,就编排起长辈的不是,夫君的不是。
连民间都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偏偏你们百年世家的花府与众不同。
姑娘提前破了身,成了破鞋,大婚之日,又换了八妹妹的新郎,结果不到半月愣是张口闭口的闹和离。
啧啧,如今可真是受教了!”
赵梅馨生在市井,之后就随着赵老大夫坐堂,什么人没见过。
她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骂人专揭短,打人专打脸。
只不过近些年做了官夫人,这才摆起了架子,将自己生生地逼成了贵妇。
李莹出身大学士府,日常学得都是勾心斗角,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指着对方气得不行,却骂不出半句,道“你你你……”
“我苦命的儿啊,娶了个丧门星,可真是不让父母省心,好好的国子监第一才子,怎么就落到马贼手的里面啊!”
赵梅馨给儿子裹上斗篷,就又是一顿哭嚎。
“母亲不哭,儿子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如今还能见到,已经菩萨保佑!”
花佳过门后的日子被委屈的不行,这一见了自家母亲,哭得是泣不成声。
她哽咽道“呜呜……女儿要和离,不然真的活不了啊!”
“我苦命的佳儿啊,母亲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报应到我女儿身上!”
李莹拍着女儿单薄的后背,心疼得直滴血,可她却不敢贸然允诺和离。
如今花府声名狼藉,算是被做了秦淮花魁的花克慧,给糟蹋尽了,而且花佳也是被圣旨亲自责备过的。
如今刚一成亲,就闹出克夫,又因此和离,日后想再嫁清白人家,可就难上加难了。
另一头,冀漾没有要村民的感谢,但却要了两车西瓜和葡萄,拉走给自家馋嘴的小丫头吃。
漫山的大暖棚里,果蔬丰富,想他拿走这些应该也没什么。
因为山前的大路,被花、殷二府给占了,他懒得同他们再起纠葛。
于是带着人马,绕路到了后山的小路。
小路崎岖,积雪厚重,马车难行。
冀漾干脆下了马对着小丫头,柔声道“沅儿,累不累,来,下来吧,让为夫来背着你好了!”
“哥哥是天底下对沅儿最好的人!”花沅小脸堆笑。
她见他半蹲下身,利索的爬上阁臣大人宽厚的背。
他的背部劲瘦有力,很是漂亮,不过趴在上面却有点硬了。
她又蹭了蹭,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眯着。
冀漾感觉花沅趴稳了,给她拽了拽斗篷,把小腿也给裹严实,省得受了寒气。
弄好这些,这才起身,走上路。
走了几步,发觉自己的颈部间,尽是她吞吐的气息,梨花香直往鼻尖里窜,浑身燥热的厉害。
紧接着,背上的小人儿,又往上直鼓秋儿。
蹭得他痒痒的,连脚步都不稳了。
他放慢了速度,道“乖,趴稳了,不许乱动,山路不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