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新任中书舍人陆群一个激灵抬起头,神色惊惧地看着皇帝陛下。
仍是一副微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眸色深沉了几许,看得出心情不太愉快。
陆群顺着皇帝陛下的手看过去,刚刚那一声响,正是一封奏折被皇帝陛下狠狠拍在桌上的声音,此时那封奏折还被皇帝陛下按在掌下碾压。
他偷偷看了一眼,先是一惊,随后皱了皱眉。
呈上御前的奏折怎么能字迹不统一呢?虽然两种字迹都足以教人惊艳,可……还是太不像话了!
难怪龙颜不悦,这是不敬啊!
正想着,皇帝陛下发话了:“高福!”
高福想必也听到刚才的动静了,进来的时候脚步带着紧张。
“叫孙济仁去崔家看看——”李长夜顿了顿,站起身,“算了,朕亲自去!”
“陛下!”陆群忙道,“您刚刚召见了蜀州的屈突落……”
李长夜屈起手指在桌上快速地敲了两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召萧怀璧进宫!”顿了顿,补上了理由,“把李长暮也叫来,他不是要召萧怀璧入弘文馆吗?就当着朕的面考较!”
目光落回奏折上笔致突变的那个字,忍不住咬了咬牙。
当朕瞎了还是当朕死了?
……
这时候,钟迟迟在崔府。
崔氏兄妹受伤,萧怀璧不可能不上门探望,钟迟迟也不可能不跟着。
钟迟迟很主动地去看了下崔氏兄妹的伤势,从崔文姬看到崔舍时,孙济仁奉旨上门来了。
经过上次乔渔的病,孙济仁对钟迟迟的医术已经略有了解,打过招呼后,也不急着号脉,直接先问她:“钟娘子看过崔舍人的伤了?”
“没有!”钟迟迟道,“他害羞,不给我看!”
孙济仁看了看床上面若桃花的崔舍人,觉得气血还是足的。
刚刚摸上腕脉,身后那人闲闲开口:“内伤还好,休养几天即可,脑部和胸腔有些淤血,开一剂活血化瘀药就行了,昨晚已经请了御医看过了,没筋骨都完好!”
孙济仁默默地把了一会儿脉,发现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便收了手,道:“崔舍人请忍耐些,下官看看你身上的伤!”
说着,就要去掀他的被子。
崔舍捂得紧紧的,一双水盈盈的美眸盯着房门口看。
孙济仁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皇帝陛下的美人儿抱臂斜倚门框,明眸流盼,遍体妖娆。
孙济仁自恃一把年纪了,也看得心惊肉跳,忙挪开眼,好声劝说:“医者父母心,钟娘子擅医术,要是能一起看看,也能叫崔舍人早些痊愈!”
皇帝陛下说了,不计一切代价,让崔氏兄妹早日痊愈。
崔舍仍旧满脸抗拒地看着钟迟迟。
孙济仁也有点理解,对着他这把老朽年纪还能说医者父母心,对着这位钟娘子……崔舍人也不好意思认人家当娘……
劝不动这位只能劝那位了:“钟娘子——”
“身上那点伤有什么好看的?”钟迟迟嘲笑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皮外伤都忍不了?倒是他脸上那些伤,赶紧配些药擦一擦,我们崔舍人这张脸还是很要紧的!”
这话一说,崔舍那张脸已经不是面若桃花,简直是面若杜鹃了。
钟迟迟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那封奏折递上去,李长夜那厮果然对崔氏兄妹的伤格外重视起来,连太医署令都派来了。
早点促成萧、崔联姻,对谁都好。
走出房门,奈何就蹲在院子里,看到她一脸生无可恋:“钟娘子到底打算怎么审我?是不是审完我就能走了?”
钟迟迟道:“我还没想好!”
萧怀璧一直被盯着,她走不开,但她得向李长夜借一下宇文断,不知道送封信那厮认不认……
正想着,孙济仁也出来了,向她行了一礼,问道:“娘子可看过崔娘子了?”
钟迟迟点头道:“崔娘子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脸上也有些擦伤,你们太医署有什么去疤生肌的良药多配一点就行!”
崔文姬因为一直有人护着,伤得不重,用不了两三天伤痕都能淡去,再用脂粉遮一下就足够了。
倒是崔舍因为护着妹妹被揍得不轻,好在没伤到筋骨,养几天也差不多了。
孙济仁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钟娘子,崔舍人体内的淤血有没有可能散得更快一些?”
钟迟迟笑道:“他肯让我碰的话,明天就能散了!”
“这……”孙济仁也有些为难。
崔舍的伤不算很要紧,用药的话十天半个月左右,但皇帝陛下说了,要尽快……
钟迟迟看着,又笑道:“你回去跟陛下说——”
话没说完,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崔氏家仆,道:“宫里来使,宣召萧三郎进宫面圣!”
钟迟迟哑然失笑。
看来是要亲自同皇帝陛下说了!
……
钟迟迟到了紫宸殿,才发现李长暮也在。
李长暮神色间显得有些疲惫,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一亮,碍着在御前不能问什么,只用着关切的眼神将她反复打量。
钟迟迟可没那么守规矩,顾自冲他笑道:“紧张什么?死的伤的都不是我啊!”
李长暮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但他也没看多久,就被李长夜打断了。
“朕久闻兰陵萧三郎善属文,如今既然应弘文馆馆选而来,当由馆主亲自主持考较,早日入馆编修!”李长夜很是亲切地说着。
李长暮愣了愣,道:“陛下——”
“朕已令柳相并礼部尚书、秘书监于延英殿出题考较,你快带着萧三郎去吧!他毕竟是后辈,不可教诸卿久等!”李长夜笑吟吟道。
中书舍人陆群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要亲自考校吗?
但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什么?李长暮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不甘地看了钟迟迟一眼,带着萧怀璧离开了。
李长夜懒洋洋地将目光移到奈何身上,双眸微眯,正要开口——
“我正有事想求见陛下呢!这么巧陛下派人相召,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美人儿笑得娇俏可人。
奈何不由得敬服地看了她一眼。
不愧是敢给皇帝陛下戴绿帽的女人,说起胡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