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钟迟迟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长暮。
李长暮神色淡淡地说:“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若真心喜欢你,就不该没名没份地让你住在宫里!”
钟迟迟哭笑不得:“他本来就不是真心喜欢我啊!”
李长暮微微一怔。
“一开始是怀疑我和承欢殿行刺案有关,接着怀疑我是吐蕃奸细,然后是疑我会巫咒——李长夜一直只是虚情假意,怎么你看不出来吗?”钟迟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李长暮双唇紧抿,眼里透着不赞同:“堂堂天子,何必对你一个小女子虚情假意?”
钟迟迟忍不住哈哈笑道:“当然是因为打不过我啊!他一面垂涎我美色,一面疑我防我,可惜他手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这才改用怀柔之策——”啧啧摇头,“堂堂天子,居然用美色安抚我一个小女子……”
不得不说,还是挺不错的!
“既然你都知道他只是虚情假意,又为何浪费时间与他周旋?”李长暮目光有些晦涩。
钟迟迟想了想,伸出右手,五指拧扭几下,一个响指,火苗窜起,她盈盈笑道:“因为我喜欢玩火啊!”
“迟迟——”李长暮仍眉心不展。
“好了好了!”钟迟迟摆了摆手,笑道,“你担心什么呢?我还能被男人玩弄了不成?他虚情假意,难道我很好骗?”
他叹了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的秀发,目光怜惜:“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倘若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娘子,此时应该在发愁选哪家的小郎君为婿……”
钟迟迟失笑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等她弄死杨月眠,也可以发愁啊!
不对——
“我才不发愁呢!我可以都要啊!”钟迟迟笑嘻嘻地说,“你们男人不都三妻四妾的?既然我不能嫁五六七个夫婿,那就不嫁了呗!一个腻了换一个就行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教你说话的时候,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不同于世的话!”
钟迟迟怔了怔,有些失神。
当初李长暮对李长夜说,他们是七年前认识的。
其实他们从记事起就已经见过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过话,因为她不会说话。
杨月眠是不许她和别人说话的,他自己又几乎不说话,一直到十岁,她都活得像个哑巴。
直到七年前,李长暮拉着她说了几句话,被杨月眠看到了。
之后,她被罚跪了三天三夜,李长暮也陪她跪了三天三夜。
也不知杨月眠哪里想通了,从那以后便不再不许她说话了。
十岁之前,她几乎没开过口,十岁到十四岁,是李长暮一字一句地教会了她说话。
大概是之前憋太久了,开口之后,她就很喜欢说话,从前有杨月眠看着,她也只能拉着李长暮说个不停,他总是含笑听着,偶尔纠正她的发音和用词。
想到这里,她突然生出些许内疚。
一朝脱离杨月眠,她仿佛卸下了戴了十几年的枷锁,无所顾忌地接近每一个人,倒是从小陪伴她的李长暮,反而因此疏远了一些。
她伸出双臂,犹豫着想抱住他,却又缩了回来,自嘲道:“从前月眠不许我离你太近,如今他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你了!”
李长暮笑了一声,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清淡雅致,钟迟迟嗅了嗅,身子缓缓放松下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对你未免太过严苛……”李长暮轻声叹道。
钟迟迟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杨月眠待她,何止是严苛?还有很多李长暮不知道的呢!
“你怨恨他么?”他轻抚着她的背部,低声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李长夜经常抚摸她的背脊,导致她背上有些敏感,突然被李长暮这么一摸,她身子反射性地僵住了。
“怎么了?”李长暮关切地问。
钟迟迟从他怀里站了出来,摇头笑道:“没事……我怎么会怨恨他呢?”
她是真不恨杨月眠,杨月眠威胁到了她,她想办法除去就好了,除不掉是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怨恨的?
李长暮微微笑道:“我看你现在没有他在身边管着可快活得很!”
钟迟迟看向他,若有所指地笑道:“是啊!我不喜欢有人管着我!”
李长暮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钟迟迟不介意说得更直接一些:“我不喜欢有人管着我,不只是针对杨月眠,你也一样,今天我让李长夜走,是不想让你难堪——”她笑了笑,“李长暮,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但我这人对情谊看得比较淡,下次不要再做这些伤感情的事了!”
说完这些,她又亲昵地挽住李长暮的手臂,娇娇地说:“不说了,快传膳吧!我饿了!”
……
既然要给李长暮留面子,钟迟迟就没打算当晚再回宫里。
可是到了临睡前宽衣解带时,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平时穿的都是齐腰的襦裙,用特制的软剑鞘作腰带,可是今天想着要哄李长夜应下出宫的事,特意换了一套他特别喜欢的齐胸襦裙,剑鞘和剑就丢在浴堂殿龙榻的枕边了。
这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枕边还放着她的行囊,辛别交给她的装着圣旨碎片的锦囊就塞在行囊里!
钟迟迟缓缓地在床上坐下,脑中胡乱想着。
她不在宫里,李长夜会不会回去浴堂殿就寝?会不会翻看她的行囊?
万一翻到那只锦囊……
钟迟迟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感觉心跳得有些厉害。
虽说那个圣旨是李长夜写的,被他看到也没什么吧……可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但有一点还是很明确的——
那个锦囊,还是不要被他看到的好!
披衣,推窗,人影一闪而逝。
隔壁屋子的辛别仍盘腿而坐,双目炯炯。
……
浴堂殿内。
李长夜刚坐上床榻,被褥间隐隐的香气令他有些燥热,随手扯开衣襟散散热,一转头,便看到了枕边那个行囊。
这个行囊,平时钟迟迟看得很紧,既然她落下了,李长夜是不会客气的。
只是手刚刚搭上,便有一股劲风冲开了点门,绕过屏风,直扑榻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榻上便多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不许乱翻我的东西!”美人儿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