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来人竟是韩氏,身后还跟了几个曾经许清送过卤肉的妇女,而在前头领着韩氏的,正是宋文达家隔壁的张家嫂子。 张嫂子本来在家中院内晾晒新打出来的粮食,却不想正好听到宋江跟何金莲二人恳求的话。
本想着别人家的家事与自己无关,可是没想到吴三娘来了,还当众挑拨离间。
张嫂子自觉口舌粗笨说不过吴三娘,便赶忙跑到田间地头寻韩氏拿主意。
且说韩氏正跟着自家男人在地里干活,一听张嫂子转述宋家门前发生的冲突,气得当即便扔了手里的钉耙气势汹汹地召集了小姐妹跟着张嫂子一起回了村。
这群人中大多都因为先前许清送肉的事情对宋家存了好感,再加上她们都是不愿意躲懒闲在家,更看不上那些为了道德绑架的人,于是二话不说地跟着韩氏走。
如今这些人一来,便将围观的人分成了两派。
以韩氏为首的那一派骂宋江不知羞耻、得寸进尺、不孝敬长辈,又喷吴三娘上门打秋风,指桑骂槐地说:“有些人啊,装模作样地充好人,可大家都是邻里,谁不今天拿块糖明天给块糕的?真把自己当神仙了,点一滴金水别人就要感恩戴德?”
韩氏和小姐妹一唱一和,“谁说不是呢,莫不是哪天谁发达了,她还要腆着脸说今日替村子里的人做了主,合该给她二两银。”
“嗤,她做主?她做的什么主?宋秀才刚比平常好过了那么一点,便有那些苍蝇闻着味飞过来了,还大言不惭地说不让吃亏,话说得倒是好听合着银子不是自己家的不心疼呗!还有些傻子就巴巴的信了,这么大方怎么不见你把自家的银子拿出来给大伙分?”
“就是,我看有些人也只敢趁着人家孩子不在的时候说这种话,等宋家大郎回来要是听说有些人‘赶巧’来了自己家,‘赶巧’求一份活做,未来说不定就‘赶巧’查出某些人的狐狸尾巴咯~”
“以后?有些人那眼睛安在脚底板上头,哪里看得到以后?怕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宋秀才家,跟土匪似的恨不得把人都分开成份分了!”
韩氏这话一出,许多中立的人便有些倒向宋家的趋势了。
哪怕宋家屋子里有金山银山,他们如今也是动不得的,那宋渠乃是顺庆府榜首,就算到了京城里,也总不可能名落孙山吧?
但凡人家考上了,那就是进士老爷!
更何况宋渠还那么年轻,他们这些人跑得了和尚,那他们的子孙后代呢?
谁都不敢赌,赌一个不到二十的榜首未来没有出头之日。
而那些倾向吴三娘的,自然说韩氏是收了宋家的好处云云,尤其是吴三娘,许是记恨着从前被她揭露想盗取秘方一事,逮着张氏便死不松口。
“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中秋跟着宋家那小丫头一起卖头花的张大妹子,怎么一点蝇头小利就把你哄住了,那一天赚的钱够给你家傻儿子看病吗?”
“你!”
张大壮是张家人心中永远的痛,张氏被吴三娘一激气得眼睛都红了,挥起的拳头却被韩氏轻飘飘地按下。
“你这人真是好笑,前脚说宋秀才一家看不上村里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后脚又把人家对邻里的照拂说成蝇头小利,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韩氏面上带着嘲讽地扫了那部分沉默地支持着吴三娘的围观村民。
“你们说宋家不记村里的恩,那你们又记着宋秀才家的恩了吗?宋秀才的私塾是这十里八乡束修收的最少,教孩子教得最用心的,金莲这些年的逢年过节少跟谁家走动了?到底是谁承了谁的情还两说呢!”
这一番连轰带炸的口水战在韩氏几人加入进来之后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了宋文达夫妻俩,有那中途想通的,被自己的心思臊得脸红,连热闹也不想看了,低着头就走。
可也有那想不通的,被韩氏她们一顿夹枪带棒的话激怒了,反倒成了吴三娘身边的中流砥柱,站在院门外就跟韩氏几人对着骂,而这场闹剧的主角却被人遗忘在角落。
看着越走越少的人,计划几乎就要落空,宋江脸都要气得扭曲了,偏他还得继续扮演白脸的角色,不停地装可怜说自己绝对没有胁迫宋文达夫妇的意思,可是绕来绕去还是绕到想掺和宋家的生意。
许清三人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副场面,自家门口站了三五个人叉着腰对骂,何金莲面色铁青地靠着门框边,时不时指着吴三娘鼻子骂两嘴,接着皱着眉捂上自己的右臂。
再往里看,宋江已经撑不住地露出了狰狞神色,仗着自己前天搭救了何金莲与许清,大言不惭地说要帮着宋家小摊管账。
许清一进门就听见有人要帮自己管账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今天一个二个的,全都在打自己荷包的主意?
反倒是宋渠率先开口问了一句:“什么搭救?”
听到他问题的宋桃顺嘴回道:“前日表姐和娘从白家赴宴回来的路上咱家旺财突然发疯,害表姐和娘受了好重的伤,江表哥刚好路过,搭了把手控制住了旺财,这才没让那骡子跑了。”
“刚好路过?”宋渠把这词在嘴里过了一遍,露出些思索的神色。
许清注意到他的异常,挑了挑眉问:“你是不是……”
抬眼对视上的一瞬间,许清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怀疑。
“我下午去找个会看牲口的大夫来。”
吴三娘在看见宋渠出现的那一刻便抛下宋江溜之大吉,徒留宋江一个人被困在宋家院内。
这回宋江是真的有些腿脚发软了,他从小就怕宋渠这个阴恻恻的模样,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能有所长进,可没想到在面对宋渠时他还是吓得不敢开口讲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灰溜溜地离开。
宋江是走了,可是他带来的问题还深深地扎在何金莲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