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生是医者，自然不觉得女子月事有什么奇的，只是这问的人是宋渠……
诡异的眼神从宋渠身上一扫而过，季怀生将许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家父子，没成想把二人都闹得手足无措。
宋文达还好，终极是娶过妻的，轻咳了一声提醒宋渠，转而向季怀生拱手道：“多谢季大夫此番前来，幸好有您在，否则我真是要铸成大错了。”
季怀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以为许清得了什么急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结果闹了个乌龙，要是说对宋渠一点埋怨没有那是假的，不过看见小宋秀才窘迫得耳朵都红了还要强装镇定，季怀生的心气一下就顺了不少。
“许清姑娘身体底子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受了凉，此次才会如此疼痛难忍，我给你们写一副暖身的汤剂，煮着喝两顿便差不多了。”
宋文达连连道谢，拖着腿将二人送出门，他还要跟着二人往村口走，被季怀生婉拒了。
“宋秀才不必客气，许清姑娘与我也算是相识，更别提我本来就是医者，跑这一趟也是应该的。”说完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宋文达的腿，“倒是您这腿……”
“怎么了季大夫，我父亲的腿可有什么不妥吗？”宋渠急急问道。
“倒也不是不妥，”季怀生看出宋家父子二人眼中的焦急，先安抚了一句，“你这腿每逢月圆、阴雨是否都会刺痒难忍？”
“是，这是我从前读书时落下的老毛病了。”宋文达的手不自觉地拂上膝盖。
他自认这些年已经看开了，可是当季怀生的目光移到他的腿上时，宋文达从自己下意识地遮掩就知道，这仍旧是自己的一块心病。
嘲笑着自己心里又忍不住生出的那一点希冀，宋文达清瘦的脸上又添了些灰暗。
季怀生心中有些猜测，但是现下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他只告诉宋文达平日里要多温养着腿部，这样或许能恢复一点点。
“季大夫，我父亲的腿还有转机是吗？”
回程的路上，宋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
季怀生暗叹一声宋渠眼尖，自己只不过是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思索，这小子就能猜到自己有所隐瞒。
“是，不过很难。”季怀生瞒下此事一来是想和许清谈，二来是为着以后拉拢宋渠，都是为了结恩，一味隐瞒反倒是结怨了，季怀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宋渠默了一瞬，闷声回了一句“多谢季大夫”便垂头沉思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季怀生本以为宋渠会继续问，把糊弄过去的腹稿都打好了，结果宋渠住嘴了，反倒是憋得他不上不下。
牛车停在城门外，宋渠下了车向季怀生告别后直奔书院，季怀生本来想回医馆，临了又想起了宋家的人似乎在槐市做吃食生意，他转而改变脚步准备去支持一下宋家的小生意。
因为不知道宋家人具体在哪里摆摊，季怀生就顺着槐市中轴线走，离那棵老槐树还有好几百步时一股淳厚的肉香就挤进了他的鼻子里，不夸张地说，季怀生好像真的看见了空气中有肉香形成的赭色丝线在引着他前去。
“好厉害的卤肉。”季怀生忍不住赞道，但随即他就开始担忧起了宋家小铺的生意，有这么一个让人忽视不得的竞争对手，恐怕一些老牌的吃食也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是他们一个新生的、还没多少熟客的小摊呢？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着，季怀生的脚还是诚实地向卤肉的方向走去，却不曾想在这里碰见了熟人。
“何谓？你怎么在这？”
何谓是季怀生医馆里收治的一个病人，自三月前开始不思饮食，身体日渐消瘦，家里人尝试过他先前喜欢的各种食物，可何谓还是吃什么吐什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想咽下去。
被送到医馆时，人高马大的何谓已经快被饿成了一个骷髅架子，肋骨将干瘪的皮肤夸张地撑起，他看病时撩起衣服，把小药童吓得都不敢靠近他，还是孙大夫最后收下了何谓。
经过医药的刺激，何谓勉强能吃点东西，不过也就是堪堪能维持他日常行走的程度，但是今天竟然能看见何谓自己排队买吃的！
季怀生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赶快走上前把排在队尾的何谓扶住，生怕他被汹涌的人潮挤碎。
“是季大夫啊，你也是来买肉夹馍的吗？”
“肉夹馍？”季怀生顺嘴接道，看到何谓主动想吃东西，季怀生想，要是孙老大夫知道了恐怕会揪着白胡子流眼泪吧。
“你是从何处听来这肉夹馍的，只是闻到肉香味就想吃吗，还是觉得饥饿呢？”
季怀生本来也是被这肉香吸引来的，但看到何谓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都转到何谓身上了。像何谓这样的病人他也是第一次见，明明没有外伤却进食困难，季怀生对何谓的心路历程简直太好奇了。
“肉夹馍是孙大夫的朋友给他带来的，我当时正好去回春堂复诊，机缘巧合下就闻到了这味儿，不知怎的肚子就轰隆隆地叫开了，然后就是突然很想吃东西。我腆着脸从孙大夫那掰了半个饼，可是却越吃越饿，要了地址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原来如此。”季怀生点点头，心中对肉夹馍的好奇程度又提了好几个台阶，嘴上跟何谓谈笑道：“那这么说这肉夹馍还能治病啊，听得我也想买一个吃吃看了。”
“谁说不是呢。”
有了昨天的经验积累，何金莲今天多带了很多卤肉和面团，本以为至少可以卖两顿，可是没想到这青阳县里的人不知着了什么魔，从摊子摆起来前就有人排队，过了饭点人还是不见少。
何金莲看着宋桃手下越来越少的面团叹了口气，生意太好的烦恼就是今天又得提前收拾东西回家了，何金莲想着昨日没买到肉夹馍的人数就直跺脚，那么多人得是多少铜板啊？
可是今天……眺望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队伍，何金莲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她估计今天无功而返的人可能比昨天还要多。
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何金莲手上夹馍的速度是一点都不慢，昨天是许清一个人揽了烤饼和收钱的活，但今天轮到何金莲一个人干两样活的时候她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