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莲受不得激,一时间气得面色涨红:“我胡说?要不是他宋武成拿着爹的救命钱去赌博,还把要债的人引到家里来,爹怎么可能走的那么早?!他这个没心肝的谋害亲爹的货,不得好死!
宋武成命苦?我们见死不救?宋老二,你去问问村子里的这些人,谁家兄弟分家后还三天两头地上门借钱,至今欠着我们家五两银子不还,还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他哥那点微薄的束修,这是恨不得把我们这一家子敲骨吸髓地榨干净啊!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让父老乡亲们评评理!
我们家文达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大家都有目共睹,凡是愿意读书的孩子,无论束修多少,我们文达都是尽心尽力。念及着我公婆临终的遗言,这么多年来对这个扶不上墙的弟弟照顾有加,凡是邻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况且我们家大郎还在读书,二郎过两年也是要议亲的年纪,我和他爹天天愁钱攒不下来,现在竟然还被他二叔盯上了家里的钱袋子!
他宋武成说家里过得苦,我们家难道就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吗,这些年的银子就算买了包子喂狗都该养出一条忠犬了,大家伙看看这宋武成是怎么指着我们家人的鼻子骂的?我今天倒是要问问族长、村长了,我们两家这账到底怎么算?!”
何金莲本就是那种受不得气的,此时占着理更是气壮,发挥起来那简直是如至无人之境,没人注意到,何金莲身后的宋文达此时已是面色惨白。
看到舅母舌战群儒还隐隐占据上风,许清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吴三娘听说到村长,心中得意下又说起了风凉话。
“唉呀,你这嫂子当的也真是的,都说同胞手足、血浓于水,那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闹成这样也真是不嫌丢人!也我说啊,武成他们家现在是真困难,自己子侄生了病,帮衬一下才是人之常情,莫不是你家大郎读书的事,比亲侄子的命都重要?”
许清默默地替吴三娘默哀了一秒钟,她说什么不好,偏偏拿大表哥读书出来说事,要知道这可是宋文达夫妇俩的死穴啊!
这不,原本还略带犹豫之色的宋文达听了这话又重新坚定下来。
实在是这些年宋武成的行为举止已经把本就为数不多的兄弟情谊消耗的所剩无几了,宋文达虽然能委屈自己,但绝对做不出拉着儿子给宋武成做出牺牲的事!
本就生气的何金莲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地进入护短模式,她不再气势汹汹地和不长眼的人扯皮,而是双手一揣、神色冰冷:“我当是谁这么大脸地对苦主指手画脚,原来是长脸三啊,你现在年纪大了,舌头倒是比你的脸都长了。”
“你!”
因为吴三娘脸型奇长,再加上她爱占便宜,所以村里人从前背地里都叫她长脸三来嘲讽她。虽然嫁人之后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叫了,可何金莲能被她压住?
作为标准的人敬我,我敬人,要是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她这赚面子的性格,何金莲才不管吴三娘的什么狗屁身份。
吴三娘正要发作,就看见何金莲冲她森寒一笑,“来闹事的人都不嫌丢脸,我有什么丢脸的,我何金莲一个唾沫一个钉,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家里是实在拿不出钱了。
不过现在这有乐意做菩萨的,宋老二,做嫂子的给你指条明路,吴嫂子人心善,家底也厚实,想来借个十两二十两的救命钱给你不成问题,再求她多送点粮食,算是全了吴家嫂子的一片热心肠。”
何金莲把“救命钱”三个字咬得重重地,她倒是要看吴三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娘皮还能说出什么话来,真是把她显着了,长了张嘴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胡咧咧!
吴三娘被何金莲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一眼还竟然还真的敢瞅她的宋武成,灰溜溜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对此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指责宋武成。
“他可真敢要啊,十两银子,我家不吃不喝攒一年都攒不到十两银子!”
“可是说呢,看着人模人样的,做的都是什么事,我要是他媳妇,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爷们,我也跑!”
“就是,活该!”
舆论的风向总是瞬息万变,弱势的那一方总是更容易受到同情,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应验。
见风向不对,宋武成立刻一转躺在地上装可怜的模样,转而跳起来指着何金莲破口大骂:“你个贼婆娘,老子什么时候说要那么多钱了?分明是你不愿意借钱,故意抹黑我!不行,你要给我赔钱,不赔钱我就赖在你家院子不走了,总不能饭都不给我吃吧?”
宋武成这出就属于是癞蛤蟆趴脚背——膈应人了。
眼见他这无赖样子,围观的人都纷纷摇头,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家心里都断定宋秀才家要吃下这暗亏了,真不知道宋老太和老太爷是怎么想的,这兄弟俩该保着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竟把家里的好田都分给了宋武成。
就算是偏疼幼子,这也是偏心到肚脐眼里去了!
“二叔今天来到底所为何事,小侄倒是有些看不懂了,要是您真的牵挂表哥,怎么放心把表哥一个人放在家里,而在我们家待着呢?
要是您不是为表哥而来,那此行就是纯粹来找我爹娘的不痛快了,是吗?”宋渠的尾音很轻,但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眼看宋武成就要赖在家里不走,围观群众们也在暗自摇头后带着东西纷纷准备离去,这一出闹剧似乎已成定局,宋渠一个眼神按住屋里群情激愤的这几个,自己推开门悠悠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