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昭率领大部队赶到长沙时已经是湖南省宣布取消duli的第二天,此时前锋连还依然驻扎在城外,对长沙方面保持高度jing戒。
他不顾车马劳顿,亲自对长沙周边军事要点进行实地勘察,重新调整军力部署后,才准备回营休息。
刚回到城西驻地,就听随从来报:“旅长,湖南省议会副议长左功先左大人、湖南省防守备队司令官余道南余将军来访!”刘明昭在入湘途中接闻电报,已经知道左功先是自己人,但这个余道南是何等人物,就不太了解了。当下他强打起jing神,整肃军容迎了出去。
左功先似乎明白刘明昭心中所想,甫一见面便介绍道:“刘旅长,这位余司令是谭都督昨ri刚刚委任的,奉命前来与你接洽长沙防卫事宜。”
刘明昭赶紧敬了军礼:“请余司令指示!”
余道南很随意地冲刘明昭拱了拱手道:“刘旅长莫要客气,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话不必如此见外。话说刘老弟真是年轻,估计才二十出头吧?已然官居旅长,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老哥我虽然痴长几岁,不过才能实在有限,昨ri刚被谭都督委为湖南省防守备队司令。这个司令其实就是个虚职,手下才七八百号人、五六百条烂枪,根本无法与刘老弟麾下的jing兵相提并论。恐怕老哥以后难免有仰仗之处,到时候还请刘老弟多多帮忙!”
刘明昭心道:见面刚说上一两句话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这个余道南倒是自来熟!只是不知这一团和气的表象之下。心思是否也一样忠厚老实?
在堂中坐定,左功先率先问道:“孙先生关于南伐两广的指示,想来伯承旅长已经收悉了吧?不知您意下如何?又有何意见?”
刘明昭点点头:“三ri前刘某在常德府收悉孙总理的电报。知道在底定湖南之后将会同湖南陆军第一师等迅速南下攻略广州。电文中称,具体作战方案由běijing的杨皙子先生会同赵夷午师长、尹硕权旅长及在下详细商议,只是目前在下还没有接到杨皙子先生关于此次行动的进一步通知。预计明ri尹硕权旅长就会率部抵达此处,到时候应该会有具体方案下来,刘某将与赵师长、尹旅长仔细筹划南下计划。总之,刘某一定坚决执行上峰的命令!”
左功先道:“那伯承旅长对赵恒惕这个人了解多少?”
刘明昭道:“在预备入湘之前,情报系统曾送来一份湖南军政要员的具体资料。作为湖南陆军第一师的师长,赵夷午将军自然也名列其中。据上面介绍,他是湖南衡山人。少年科举不第,遂考入武昌方言学堂,毕业后赴ri本留学,进入ri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炮科学习。与阎百川都督、赵行止都督、蒋介石总长等系同届校友。
“回国后。他随蔡松坡主办广西陆军小学堂,历任广西常备军协统、广西督练公所会办。1911年革命爆发,他率新军拥立同为湖南老乡、时任广西巡抚的沈幼岚(沈秉堃)宣布duli。在沈都督被王铁珊(王芝祥)、陆干卿(陆荣廷)排挤出桂后,他随沈幼岚率部北上驰援武汉,被黎黄陂任命为左翼军总司令,驻守孝感与南下的清军对峙。直至南北议和,所部奉命开往南京。
“民国成立后,赵夷午将军被任命为第8师第16旅旅长。授陆军少将军衔。随即zhongyāngzhèngfu北迁,袁大总统宣布裁减军队。所部军队遂撤回原籍广西整编。结果他为陆干卿遂不容,只好滞留湖南境内。谭祖安都督爱惜英雄,便征得时任南京留守的黄克强同意,将赵夷午将军所部留在湖南,并驻扎长沙。随后委任为湖南陆军第一师师长。
“情报上关于赵夷午将军的履历大抵如此,刘某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不知左议长有何见教?”
左功先称赞道:“伯承旅长博闻强识,左某佩服!只是情报上注重赵恒惕这个人的生平仕宦,却忽略了他的师友交游和政治倾向。刚才伯承旅长提到他与阎百川、赵行止、蒋介石等人同学,其实他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同学,便是现任江西都督、江西讨袁军司令的李协和!
“此外,他在ri本留学期间便加入了同盟会和黄克强的铁血丈夫团,一直与黄克强关系莫逆,当初他率部开往南京、撤回广西、留驻湖南全都出自黄克强之命。所以他自黄克强、李协和宣布duli讨袁之后,便秣马厉兵,极力鼓动谭督率军北伐。好在贵部入湘之时率先炸毁军装局,才使得赵恒惕无计可施。
“但他一直心怀怏怏,尤其是在谭督宣布取消duli拥护zhongyāng、命令湖南全省士兵将放下武器之后,更是怒形于sè,私底下经常与省城内外革命党人勾结串连,意图不轨。故而谭督才临时委任余兄为省防守备队司令,预作提防,免得出现意外功亏一篑。”
刘明昭心中震惊,面上却波澜不动:“此时孙总理和杨皙子先生知道么?”
左功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电递给刘明昭:“他们自然知道,左某此前已向孙先生汇报过此事。他们的意思是让谭督与在下会同伯承旅长你一起处置此事,前提是不影响南伐大局,尤其是不泄露攻取广东的方案、不耽误南伐两广的时间、不动摇湖南陆军第一师的军心、不破坏湖南全省的稳定大局!”
刘明昭看完电报,心中默默思忖应对之策。
余道南补充道:“老哥我虽然才能平平,但是在湖南军中时ri颇久,耳濡目染之下对一些人和事了解稍多,希望对刘老弟有所裨益。现在的湖南陆军第一师主要以原南京第8师第16旅为主,再加上辛亥革命前后湖南省的部分新军组成。而第16旅的老底子又是赵恒惕从广西带出来,其中不少中层军官都是他在广西陆军小学堂任教时的学生,所以赵恒惕在全师威望极高,甚至于有‘只知赵恒惕,不知谭延闿’的说法。再加上赵恒惕一直以来刻意笼络心腹、排斥打击异己,现在湖北陆军第一师已经成为赵氏的一言堂,刘老弟在处置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左功先也说道:“余司令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赵恒惕在军中经营ri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置起来实在是马虎不得。当然,如果赵恒惕不是如此势大,也不用麻烦伯承旅长。”
沉思片刻,刘明昭字斟句酌地说道:“此前孙总理和杨皙子先生让湖南陆军第一师与我们湖北陆军第二师共同南下,是鉴于广东有两师又一旅的兵力,我们孤军南下难免双拳难敌四手;有湖南陆军第一师帮衬,至少可以在兵力上不落下风。但从目前来看,很显然没有料到湖南陆军第一师中错综复杂的局面,也没有料到对该师武器装备进行补充的难度,更没有料到两军协同作战可能存在的巨大隐患。
“如左议长所言,赵夷午将军与黄克强关系莫逆,现在湖南的枪支弹药俱毁于轰炸,就算他们有心举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我们与他们协同作战,不装备武器则无异于一批青壮民夫,于战力并无大补;若是给他们补充武器,一旦他们与赣、粤方面勾结而临阵倒戈,反而容易战线奔溃全局糜烂。权衡得失,反而不如让湖南陆军第一师留驻原地,等待战后改编!”
“伯承师长准备孤军南下?”左功先不禁惊讶失声。
“刘老弟打算对湖南陆军第一师不管不顾?万一赵恒惕发动叛乱怎么办?”显然余道南最关心的是湖南省的安危。
刘明昭解释道:“在下并不打算孤军南下,更不是对湖南陆军第一师不管不顾,毕竟湖南是攻粤的大后方,若是湖南局势糜烂,我们岂非成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孤军?如今我们第三旅经过六七天的长途奔袭,疲惫已极,准备在长沙休整数ri再南下。在此期间,我会根据谭督之前宣布的命令,对驻扎在长沙及周边地区的驻兵进行整编,并把他们手中的枪支弹药全部收缴,让他们变成没牙的老虎。
“此次攻粤要诀在于一个‘快’字,很可能三十天左右就底定战局,但这个时间节奏不全由我们掌控,而赵夷午所部能否发动叛乱,这个时间节奏却可以由我们决定。因为他们想要发起叛乱,所需枪支弹药不会是个小数目,所要花费的金钱更不会是个小数目,只要余兄这个省防守备队司令官加强稽查,他们短期内绝对很难补充到足够的武器装备。没有足够的武器,叛乱又从何谈起?”
见余道南yu言又止,刘明昭继续说道:“再者,稍后尹硕权旅长也会率所部经由长沙南下,左议长和余司令可以电请孙总理让第四旅留下一部分兵力,协助谭督维持长沙局面。而且孙总理很快就会发布命令召集湘鄂两省学生,重新组建湖南陆军第一师。那时候该部被孙总理掺了那么多沙子,只怕赵夷午想发起叛乱也有心无力。
“左议长也不用担心我们南下兵力太少。虽然广东有两师又一旅的兵力,但四下分散,加上援赣调走部分兵力,龙子诚又牵扯住部分兵力,我们当面之敌很少有超过一旅兵力之时。再加上有飞机助阵,应该可以勉强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