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这是不是你干的?尕珍不知何时进来的。她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摞图画,厉声质问道。
谁让你动这个的?你想要爹爹的命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尕珍说着就在惠儿的背上重重打了几下。
惠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坏了,她愣了片刻就开始放声大哭。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喻本元被尕珍不问缘由的动怒气着了。
你还护着她,弄到这些东西多不容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幸亏续粱那孩子还留着这些东西,从那么远的地方寄过来多不容易。可她又来祸害!尕珍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又要打。
本元一把抓住尕珍的手阻拦道:好了好了,怎么打起来还没完了?她又不知道啥,你发哪门子的火呀?
好,好,你就惯着吧,惯着吧!算我瞎操心,随便你们吧。尕珍看本元反倒怪她,气恼得满脸涨红,转身就走。
本元伸手想拽住她的胳膊,可心急刚一起身就把腿拉扯得钻心疼,顿时又跌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哎吆哎吆地叫起来。可尕珍头也不回掀帘子出去了。
妈妈,妈妈,你看看爹爹,你看看爹爹。惠儿尖叫着跟着尕珍出去,站在门口喊了起来。
尕珍走了几步,又不忍心,急忙返回屋里,就看见本元脑门上已经疼出了一层汗。吓得她急忙蹲下身查看到底怎么了。
别动,别动,一会儿就好了。本元忍着疼阻止尕珍的手。尕珍既心疼又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就掉下来了。
急急忙忙跑进屋里的奶奶举着两只手惊慌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又伤着了吗?尕珍,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尕珍边哭边嚷嚷。
惠儿也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哎呀,你就进来这么一会儿,怎么就闹得人仰马翻的?奶奶听到本元屋里大的哭小的叫,赶过来埋怨道。
没事了,不疼了。怪我自己,刚才起得太急了。本元一看这情形赶紧替尕珍开脱。
这才刚好了,叫你做事莫急,慢慢来的呦!奶奶心疼得很。
你听他说的。慧儿做错了事,他不舍得说一句,就知道护着。等闯了大祸看怎么办?尕珍瞪着本元牢骚道。
慧儿又怎么了嘛?奶奶责怪地看了孙女一眼。
慧儿脸上还挂着泪痕。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瞧瞧,这是我以前画的马,太难看了,我那搭档姜头儿快要笑话死我了。你们再看这一张,惠儿在这里画了些刘海儿,一下就变得好看多了。本元赶紧翻出几张图画给娘俩看。
尕珍和妈妈都疑惑地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好看了?尕珍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这是个啥鬼画符?你们就为了个这吵架吗?还打孩子?妈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愤愤然道。
好了,好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快忙你们的吧。我肚子都饿了。晌午吃什么呀?本元赶紧和稀泥。
吃你个鬼!尕珍一甩手出去了。
你怎么说话的,当着孩子的面?妈妈一边埋怨一边跟了出去。
看看,奶奶和妈妈都生气了。惠儿,虽然这次爹爹不怪你,但是你得记住,以后凡是爹爹放在书桌上的东西,不管是写的字,画的图,还是什么的,你都不能乱动,更不能在上面涂写。你还要看着弟弟,也不能让他乱动,乱写。弄坏了可就是要了爹爹的命,记住了吗?本元郑重其事地拉着惠儿的手耐心说道。
乱动了,弄坏了,要了您的命,爹爹就会死了吗?惠儿认真地问。
会死的。以前爹爹有很多这样的画儿,结果打仗的时候弄坏了,都丢了,爹爹就差点死了,差点见不着惠儿和妈妈了,还有......
惠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次她真的被吓坏了。
你跟孩子瞎说什么呢?喻先儿不知道啥时候进来了。
吆,爷爷回来了,您刚到家吗?本元慢慢站起身问道。
刚回来就听你妈妈说你们闹得不像样子,哭的哭叫的叫。喻先儿皱眉道。
哎呀,奶奶也太夸张了。哪里就闹得......本元急忙辩解。
慧儿还小,做错事了好好跟她说,她什么都懂的。大呼小叫的,别吓坏了孩子。喻先儿赶紧把慧儿揽进自己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泪。
就是说的啊,看爷爷奶奶多疼你啊。也不怪尕珍,她是见慧儿不吭声在这些纸上画,担心弄坏了,才嚷她呢。谁都不怪啊!本元赶紧打圆场。
爹爹,饭好了,去吃饭吧。尕珍还是木着个脸进来叫大家吃饭。
好了,好了,把这些都收拾起来,放好了。说来说去还是怪你自己。重要的东西平时都放好,看好。孩子们都还小,哪里知道你的什么东西主贵?不小心伸手弄坏了都得落埋怨。喻先儿边说边拉起慧儿的手往外走。
爹爹、妈妈、奶奶,快出来看,我弄了好多鱼!曲哥儿在院子里兴奋地喊着。
大家赶紧出去看。只见曲哥儿的脖子上挂着几条用草绳串在一起的鱼,脸上身上到处都沾着泥。
尕珍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不叫你去河边,不叫你去河边,你不长记性吗?说着抬手就去打。曲哥儿灵巧地跳起来躲过了尕珍的巴掌。
我没下河,不是我抓的。是茂哥儿的爷爷抓的。我央求他,送给我爹爹熬鱼汤喝,他就都给我了。不信你去问他。曲哥儿皱着眉委屈地争辩道。
好了,好了,去,先拿去给夏妈妈收着。惠儿妈妈,你去问问茂哥儿的爷爷是不是?爷爷看着一头汗的曲哥儿又心疼又无奈地笑着说。
这,这?尕珍虽不情愿,可也不敢轻易相信曲哥儿的话,就赶紧出门打听去了。
本元看着惠儿和曲哥儿,头疼地想,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这姐弟俩就整出这么多事,真不知道尕珍一天到晚得操多少心?怪不得三十几岁就长了不少白头发。
想到这里,本元竟心疼得一哆嗦。我欠你们的真的太多了!
本元已经能拄着拐杖到外面散步了,他想试着走到河边去,但是走不了多远右腿还是使不上劲儿。他很懊恼,回家后闷闷不乐。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是个医生反倒忘了。父亲朝他只摇头,但还是会陪着他围着院子慢慢绕圈。父子俩边走边聊天儿。
养伤也好,写书也好,都急不得,来日方长啊。现在都回到家了,所有的事还是要慢慢地从长计议。过去我们都是赶着过日子,现在得常提醒自己,一天是一天,得学着仔细过啊。喻先儿总显得不紧不慢。
听着爹爹的话,本元还是不太明白这些话究竟有啥意义。他心想,我都闲了多长时间了,我能不急吗?
本元还是坚持每天清晨从家里慢慢往河边走。一边看着沿途的花草树木,田地庄稼,与早起下地的乡亲打招呼,一边梳理着已经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的着述思路。
白天除了从一堆书籍中查阅、记录相关的资料,还要把已经考虑清楚的内容写下来,总是忙忙碌碌的。有时候看着师傅当年行医、执教时做的笔记,本元心里既觉得温暖,又感到失落,与师傅朝夕相处的日子常常历历在目。
五月初收到了沈续粱的信。第三代育种成功了,新驹成活了九成多,体格、耐病力还稍好于第一代。根据他师父的经验判断,奔跑速度和耐力,都会远远优于本地马所产新驹的能力。肖立广已经升任苑马寺少卿,仍然兼着长乐监的原职。
本元看到这些心里很高兴,但又觉得这些于他都似乎已经很遥远,不再有以往的那些特有的冲动与兴奋。他的生活轨迹现在正在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