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本元舍不得睁开眼。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梦里难言的滋味还在他心里萦绕不散,那沉醉的缱绻之情似乎还在肌肤中弥漫。他就想这样一直慵懒地躺着,让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就这样一直包裹着自己,萦绕在心头。
你还不醒来啊,本元哥哥?一个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
本元慵懒地哼了一声。
你都睡了一天多了,肚子不会饿吗?这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本元努力把眼睛挣开一条缝儿,寻找这个软糯温柔的声音。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快贴到他的脸上了,从鼻子里呼出的气息让他感觉得脸上酥痒难忍。他心里猛地一激灵。又马上紧闭双眼,竖起耳朵警觉地细听身边的动静。
本元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贴着自己,像羽毛在他唇上轻轻划过。本元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他极力睁开双眼,迅速起身。身边的人吓得啊地一声惊呼,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抵在他胸前,他被一双手紧紧抱住。
本元清醒了。穿着薄薄衣衫的尕珍的后背让他震惊到结舌,无法动弹。这这,你你。
尕珍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本元极力让自己冷静,可他的心狂跳不止,因为他想抽出腿起身,可动了几下,他能感觉到裤子不在自己身上。很快他看到自己的衣裳在不远处都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他忍了半天,近乎央求地喃喃说道:你,不是,尕珍,你先松开,这是怎么回事?
尕珍稍稍松了松自己的双手,却不抬起头。
哥哥,不管你认不认,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了。你打也好骂也好,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本元咂摸了半天,尕珍的话再明白不过了。过去在兵营里经常听军士们讲各种荤笑话,今天难道自己也成了笑话里的人了吗?
本元突然有些愤怒,他一把把尕珍从自己身上掀下去。然后抓住她的手低声怒道:来来,说清楚。你把我,不是,我把你怎么了?到底咋回事?
你少耍赖!尕珍也生气了,她一抬手甩掉本元的手,跪起身,几乎贴在本元胸膛上,咄咄逼人地说。我好吃吗?好吃吗?你吃完了就翻脸不认账了吗?
本元被逼得往后靠了靠。我,我怎么吃了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看,看这里,看这里。尕珍抬起头伸长脖子,又几下解开前襟露出细腻的胸脯。
本元就扫了一眼,已经惊得无法直视。
尕珍的脖子里,胸脯上,甚至微微耸起的双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印迹、斑痕。
这都是你留下的狗嘴印子。你想耍赖吗?你问问我阿妈答应吗?我哥哥答应吗?尕珍看着本元一副抵赖的样子立刻就有些愤怒。
那,那,曲孛尔去哪儿了,他在哪里?本元着急地问道。
他昨天就回去了。他叫你一起回去,你跟个死狗似的,拉都拉不动。是你亲口说的,你看上我了,你要娶我,你要让我嫁给你。要不然你就要和我哥哥拼命。尕珍佯怒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本元此时已百口莫辩。
你以为我骗你吗?我去叫我阿妈来作证。尕珍说着就要起身。
唉,唉,别别。本元死死抓住尕珍的手,瘫坐在被窝里沮丧后悔得要命。
天快黑的时候,本元闹着要走,尕珍阿妈进来,冷冷地说道:你不能走,尕珍已经是你的了,你得有个说法。不然,尕珍阿爸不会放过你的。
本元稀里糊涂又在尕珍家留了一日,曲孛尔始终没有露面。
尕珍简直像有魔法一样,屡屡让本元迷迷糊糊中招,甚至有点不能自拔。他迷恋尕珍紧实柔软的腰身,小腹,双腿。每一次缠绵、纠缠、流连都给他们彼此带来从未有过的感受,肌肤的,情感的,心灵的。尕珍像个精灵一样,似乎把本元所有的心思都拿捏的准准的。
我怎么娶你?你是西番女子,我是汉人,我们怎么生活?本元的脑子里很混乱。
你和我搂在一起的时候分清楚什么汉人和番人了吗?你吃我做的饭吐了吗?尕珍的一套说辞让本元迷糊。
我娶的媳妇必须要回到我的家乡,给我生孩子,和我一样侍奉父母。本元觉得对尕珍来说这肯定比登天还难。
你娶了我,自然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尕珍觉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去我的家乡,路途那么遥远,肯定再也见不到你的阿妈和阿爸了。本元得让尕珍知难而退。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阿妈嫁给我阿爸,你问问她再回去过她的父母家吗?她连父母在哪里都不知道。尕珍觉得本元简直太幼稚了。
我们汉人结婚必须得由父母做主。本元觉得尕珍什么规矩都不懂,简直狗屁不通。
我们也是这样,如果父母不同意,你能活到现在吗?早被打死喂狼了!尕珍像看傻子似的给本元翻了个大白眼。
尕珍阿妈交给本元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蓝色宝石,说是尕珍的定亲信物。只要我的尕珍愿意,无论富贵贫贱我们都会随了她的愿。
曲孛尔来接本元,带着他和尕珍去见他阿爸。
曲孛尔的阿爸像是自己的珍宝被人偷走,愤愤地紧握着本元的手说:要不是看在尕珍和曲孛尔的份上,我怎么会眼看着我的宝贝被狼崽子叼走。你若不善待我的尕珍,天神是不会放过你的。
本元心里憋屈得要死。好吧,就算我命里欠了尕珍的!欠了你们全家的!
本元回到河州,满面羞惭,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奇葩经历讲给师父听。
赵少卿竟摸着自己胖脸上的胡须笑呵呵地说,奇缘必有奇福。你呀能遇到这样的旷世姻缘,真是前世修来的,好好地珍惜吧。
本元皱着眉头听着师傅的奇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度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怎么所有人的说法、想法和自己熟悉的东西都背道而驰,大相径庭呢?
可是没过几日,本元竟然又抓耳挠腮地思念起尕珍来。这个让人爱得心痒痒的尕珍,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尕珍!
即将离开河州之际,曲孛尔突然造访御史官邸找到本元,给他带来了一个惊破天的消息。尕珍怀孕了。
惊吓过后,本元打定主意要赶紧迎娶让他日夜思念的尕珍。妈的,好汉做事好汉当,娶个老婆带个娃,老子又不吃亏!他在心里恨恨地想。得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师傅。
喻先儿正带人在下面的监苑养马厂巡医。让本元头疼的是,到时候怎么向父亲解释这一切。
尕珍离开草原,随本元远嫁他乡,放牧重担都落在将独自生活的母亲身上。离开熟悉的草原和亲人,尕珍心里既有对新生活的向往,又有对故乡、亲人无限的眷恋。
尕珍与她朝夕相伴的草原告别。她骑着马在熟悉的草滩、河畔、山坡流连,泪水伴着她的喃喃细语或大声呼唤喷涌着。
阿爸告诉她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草原,见不到阿爸阿妈,兄弟姐妹了。可她心里珍爱着本元,这足以让她放弃眼前这一切,让她毫不犹豫地跟随本元远离故乡。
离开草原的那天,阿爸给她准备的两大车嫁妆,四匹马,十头牦牛,二十只羊。这些都随她一道出发。阿妈一遍一遍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双手,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爸拉着尕珍和本元的手祈求草原的诸神保佑这两个像冰雪一样纯洁,像宝石一样珍贵的孩子。
本元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可送行的人们还都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
阿爸叮嘱曲孛尔一定要平安把他们送到平凉。
本元骑在马上,看着依依不舍的亲人,眺望着一望无垠的草原,心里默默地许愿:放心吧,我会永远珍惜尕珍,让她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