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13)
建国了,还有不少地方没有被解|放。作为军人,关注的永远都是战场。林百川也一样,虽然没有到前线去,但却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消息,随时等待着调令。
军事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分析战局。假设这一仗如果叫自己的部队打,应该怎么打。
正说的起劲呢,警卫员进来说是范云清来了。
林百川跟钟政|委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老林。范云清带着笑意,叫了一声。
林百川点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别提了,还不是晓星那丫头。范云清指了指林百川的办公室,进去说吧。
林百川转身就往办公室走,进了办公室招呼范云清:坐。然后起身给她去倒水。
范云清看了看办公室里支起来的军用床,还有床铺上的被褥,床下的脸盆『毛』巾等洗漱用的东西,就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怎么没住大姐那边去?
林百川将水给她递过去,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晓星怎么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吗?还要你亲自跑过来?
哦!范云清低头吹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这丫头被惯坏了,一点苦都受不了。可能是不愿意在地窝子宿舍住,所以想了个蠢主意,跟我说她想要结婚。一一五不是宿舍马上就盖好了吗?眼看分房子在即了,这要是双职工,分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图的就是这个。
就为了分房子?林百川皱眉。要只为了这个,那可就不仅仅是被惯坏了!而是彻底的犯蠢了!
范云清沉『吟』了片刻才道:也可能是对人家小伙子有一定程度上的好感吧。不过她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再说了,年龄也太小了,就算是把婚事放在阳历年之后,那她也才十七而已。
这话说的,这么大的孩子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这压根不是问题了。自己当爹的时候才十四岁。范云清生晓星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
不过,他没拿这话出来反驳范云清,却只说:就年龄来说,这不是反对的理由。
现如今,国家初建,婚姻法还在酝酿当中。什么时候颁布,估计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而在苏区,是有老的婚姻条例的,但各个地方都有差异,而且,十五六十六七是大家普遍认同的结婚年龄。
用年龄这个反对,显然是理由不充分的。
但不管怎么说的,林百川明白了范云清的意思,就是不同意这婚事呗。他就问:那你的意思呢?
来找自己想叫自己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是能找找老赵?范云清放下杯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老赵,是他们这些老战友的称呼。人家叫赵平,如今是一一五厂的厂长。
跟林百川是什么关系呢?属于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的这么一种关系。
找老赵干什么?林百川转过脸来,找他说情?说我林百川的闺女吃不了苦,所以请求老战友给自家闺女一点特殊照顾?给她分一间宿舍,叫她生活的舒舒服服的?是这样不?他说着,面『色』就阴沉了起来,然后伸手把自己的脸拍的啪啪响:这张脸对你来说,那就是只要有用的到的地方,不管是脏的臭的事,你能拿它当抹布,随便的用,随便的使!你不要它,我得要它。人家对你闺女照顾的还不够好?每天坐在扩音器前面,念念报纸。念累了就放一会子歌曲。等心情好了,歇好了,喝了两杯茶了,想起来了再念两段?你满一一五去打听去,谁的工作还比她更清闲?你之前去找了一次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懒的说你!也想着,咱亏欠孩子的,行吧,不就是用她老子的脸面蹭吗?蹭就蹭吧!但小范啊,咱得懂分寸吧。不能难为人家老赵吧!在规定允许的范围内,偏向晓星一点,这个可以有。但在规定的范围之外,无条件的给她特殊待遇,人家是要为难的。他这个厂长还怎么工作?再说了,你叫我跟人家怎么说?说人家都能住地窝子,就我的闺女住不得?
也不光是地窝子,主要是跟其他的同宿舍的女孩子,处不好!孩子在里面过的挺憋屈的!范云清又赶紧解释了两句。
那这就更不行了。林百川就看范云清,你也是的!她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轻重吗?工作是什么?工作就是一边做工,一边做人。如果跟一个人相处不来,这可能是别人的原因。跟两个人相处不来,这也可能是别人的问题。但是三五个七八个的,没一个跟她处的来,这是谁的问题?做父母能靠着关系替她安排好的工作岗位,却没办法替她去做人啊!她的问题不光是在吃不了苦上,想叫她学乖,你就得舍得放手,舍得叫她去碰个头破血流。这才是真的为她好。
行行行!范云清起身,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个咱能不能放一放再说。如今说的是她结婚的事。我先表态,对于她的婚事,我是不同意的。那个小伙子啊,家里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小业主。我觉得这就很说明问题了,第一,很可能家里比较重男轻女。那这小伙子必然是被娇惯长大的。就因为这个,我对这俩孩子婚后可能引的一系列问题,表示担忧。第二,这小伙子的父母,政治敏感度不高。怎么能把女儿嫁给小业主呢?
你这!
简直莫名其妙!
那人家嫁闺女的时候能知道会被解|放?能知道解|放了会划分成分吗?
林百川摆手叫她打住,就说:这都不是要紧的。我只问你,你这反对来反对去的,你你见过人家那孩子本人了吗?
范云清摇头:没有!但我不觉得有见的必要。
你是本末倒置。一味的只看人家的家庭人家的条件,却忘了本人才是最要紧的。要照着她这么找女婿,那妞妞能嫁给垠圳吗?他深吸一口气,将纪风扣解开喘了口气才说,这么着,你先回去,明儿我抽空去一趟,见见这个小伙子。说了这话了,才想起来问,对了那孩子叫什么?
苏瑾。范云清就说:b大系毕业的。如今在一一五厂的宣传科。两人都在宣传科工作,即便相互有好感,只怕也是因为工作上,接触的比较多的缘故。晓星还小,之前我哥我嫂管的比较严格,不给她接触异『性』的机会。你说,她这情况能见过几个人?怎么就说认定了呢?
林百川见她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就问她:怎么不说了?到底在‘怎么’什么啊?
范云清就笑了一下,也没什么我是说,她才见过几个小伙子,就这么贸然的决定婚事,实在是太草率了!
这种事,看缘分的吧。
林百川摆手:不说这个,等我见了人,咱们再说。
那就只能这样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范云清起身,又看了那行军床一眼才道:你跟大姐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姐还有什么误会,要不我帮你去劝劝?
你劝什么?
林百川往出走:你忙你的吧。我这边忙的什么似的,顾不上。忙过这一段时间再说。也不光我住师部,钟政|委跟老刘他们,都在师部守着呢。gx那边正打着呢,哪有那么多心思?再说了,都多大年纪了。行了就这样吧!回头电话联系。
范云清笑了一下:那行吧。见了人之后给我回个电话,白天我都在办公室。
两人说着话就出来了,一个进了作战室,一个出了师部。
林百川说去看看,那真就会去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没跟着部队出早『操』,但却一路往一一五厂跑去,十几里路而已,跑着就到了。
他进厂子,四爷坐着车正准备出厂子。
电厂那边准备开始供暖了,请他专门去看着,好放心的。
然后他就得跟着跑一趟,车子刚到门口,就看到林百川一边擦汗一边往里走。
他叫停了车,推开车门下来:爹
林百川看见大姑爷就笑了,垠圳啊他看看车子,这是去哪?
电厂那边。四爷就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谨慎了一些而已。
谨慎是好事。林百川点头,小心总没大错。说着,就压低声音,不过啊,可别听你娘的话,故意给人家留一手
那不会。四爷跟他解释,不管是什么机器,一年还不得检修了两三回?这都是正常的,也是安全生产的需要。
林百川就更高兴了,在他看来,这姑爷很有原则『性』:这就好这就好。他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去忙去吧。
四爷就问:找桐桐吗?在一楼最东边
行!林百川催他,我知道了。就是没事随便转转。
四爷见他不说,心里就有数了。也不问了,直接上车摆手走了。
林百川还真就奔着办公楼去了。
一楼的东边?
进了大楼是大厅,站在大厅里往东边的走廊看,就看到走廊尽头,妞妞正在递什么东西给晓星,然后晓星拿了直接从东边顶头的楼梯往楼上去了。
其实也没啥,就是桂兰蒸的猪油萝卜干馅的包子。人家一早送来了,林雨桐只能接了。但她和四爷都吃过了,别说吃过了,就是没吃,四爷也不爱吃人家做的。林雨桐干脆就装起来,给林晓星带来了。至于是她自己吃,还是送人,她就管不着了。
看着林晓星上去,然后这么一扭脸,就看到另一头站着的林百川。
她迎过来:爹,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吃早饭了吗?
回去吃早饭正合适。林百川朝上指了指:给晓星什么了?
包子。林雨桐没多解释,只问道:是来见那个叫苏瑾的小伙子的吧。我带你上三楼。至于我的办公室她摇头,有规定,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成!林百川完全表示理解,两人走中间的宽楼梯上三楼,楼梯正对面的就是宣传科。正在楼道里拖地的就是苏瑾。
小伙子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毛』线马甲,下身是蓝『色』的裤子,看着非常干练。
林百川就笑:小伙子火气旺啊。这种天只穿个马甲!
苏瑾擦了一把汗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等看到后面跟着的林雨桐的时候,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将拖把往边上一靠,将挽起的衬衫袖子赶紧放下:您您好
这是知道我是谁了?林百川问道。
苏瑾又看了一眼林雨桐:林大姐是有名的神算子,来厂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后来我还知道她是晓星的姐姐,她跟在您身后晓星又说她昨儿回了一趟家,我估『摸』着,您就是林师长了。
挺机灵的小伙子。
林百川直接问:你是因为晓星是我的女儿,才跟她交往并愿意跟她结婚的?
不苏瑾摇头,脸涨的通红,还有几分羞恼之『色』,不是!您这么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跟晓星交往,是因为她一直是我想娶的那一类姑娘林师长若是有顾虑,我可以保证
保证什么?话没说完,就被林晓星打断了。她的手里端着饭盒,正是林雨桐之前给她的。这会子她急冲冲的过来,瞪着眼睛,将苏瑾挡在身后,对着林百川和林雨桐:不用他保证,我可以保证。今生,我林晓星不求林师长任何事,不敢有一丝一毫麻烦林师长的地方。说着,看了林雨桐一眼,又说林百川,你也可以放心,就算是我跟你的宝贝闺女在一个厂里,我也不敢有丝毫麻烦她的地方,也绝对不占她的便宜。说着,就把手里的饭盒塞给林雨桐,然后拉着苏瑾就往办公室里去,只留下一句:这总可以了吧!
这什么狗怂脾气!
林雨桐哭笑不得,想好就好,想恼就恼,就这幼稚的样儿,还结婚呢?
那边林百川好似已经习惯了林晓星了,这回倒是没恼,只转身,往楼下走。到了楼下了,林雨桐把包子递过去,您吃了吧,再放就凉了。
林百川接过包子,三两口一大个就塞进去了。
林雨桐跑到办公室拿了自己的杯子出来给他喝,您也别气。
不气!气着气着就习惯了。林百川叹气,这小伙子有些书生意气
能开口就说出要保证的话,可不是书生意气吗?
一个本就骄纵,不会跟人相处,不会处世。一个呢书生意气想法简单。
这么两个人过日子,要是衣食无忧只风花雪月那是没问题的,可生活怎么会只有风花雪月呢?
连林百川都皱眉:是不怎么合适!
林雨桐只把水递过去,一句都不说。这种不爱就不爱,爱上来就死去活来的这一种,别人越是反对,她就越是拧着。
林百川好似也知道这个道理:先这样吧回去再跟范云清谈谈。这孩子不会跟自己好好说话,跟她妈许是还行。
可范云清也犯愁啊,拿着电话:她是一句都不会跟我好好说的。
当妈的不说,叫我这当爸的怎么说?林百川就道:你去找她,好好谈谈。这个婚事,咱不是不同意,但至少,得叫这苏瑾的父母出面,咱们面对面的,把这个婚事谈一谈。
这话也在理。
虽然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儿女成家,征求父母的意见,叫父母参与进来,这总是无可厚非的吧。
范云清觉得这话在理,于是晚上就过去找闺女,想好好的再谈谈。可看看闺女住的环境,也确实是心酸。
嘴巴开合了几次,到底没再说出一句反对的话来。却又道:这种大事,你别人的意见可以不听,但至少得听一听你舅舅舅妈的意见吧?
这句话林晓星倒是没有反驳,隔了几天,抽空回了一趟范家。
范家两口子对视一眼,只问:你爸你妈怎么说的?
林晓星垂下眼睑,我妈说,得征求你们二位的意见。你们要是同意,她跟我爸都没意见。
这?
我是舅舅舅妈养大的,这种事,自然得听舅舅舅妈的。林晓星又补充了一句。
范舅舅不着急,只道:那你得空了,把人带回来,给我们见见。
见面的结果,范家特别满意。
有文化,有涵养,谈吐得体,斯文有礼。这样的对象,有什么可挑拣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家境太普通了。可如今,是穷人的天下,越是不起眼的家世,才越是优势。
范舅舅很高兴:抓紧时间把婚礼办了。
范舅妈说苏瑾:要是有同学朋友一起聚会,也可以叫我们舒拉一起。她也是在京城读了一年大学的。想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总有话题可以聊的。
苏瑾满口的答应了,出来的时候还跟林晓星说:你舅舅舅妈为人都挺和善的。
和善有什么用?林晓星眼里黯然,如今可都是资本家啊。
苏瑾叹气:这好人坏人却不是全凭成分而定的。
林晓星不能更同意这话:我还怕你嫌弃呢?
我不也有小业主的姐夫?他就说,其实我大姐夫一家人也还不错。
两人都挺高兴的,回来就说这结婚的事。
可这婚该怎么结呢?
结婚登记?
现在还没有。
只有通过厂里,也就是人事科批准,单位内部予以证明二人是夫妻关系。
那人家人事科还能干涉人家婚姻自由吗?
确认两方都是自愿之后,就给开具了证明,也在档案上作了登记,从此两人就是夫妻关系了。
林雨桐正扒拉算盘珠子了,姚红就进来道:林姐,是不是该吃你们家的喜糖了?
什么喜糖啊?
林雨桐莫名其妙:我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她打趣对方。
林姐说什么呢?姚红羞红了脸:我是说咱们的大厂花,如今是名花有主了。人家结婚了!
啊?
什么时候的事?林雨桐手指头还继续翻飞,度半点没受影响。
姚红看了几眼,心里还真有些奇怪,不知道她这是对她妹妹关心还是不关心。就笑道:您不知道啊?
林雨桐眼睛都没抬:婚姻自由了嘛。想结就结了,说不说的,不都得结嘛。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姚红不解,但还是道:刚在人事科那边登记了。大家都闹着要吃喜糖呢。
林雨桐把手里的这笔账算完,起身到科里的电话机旁,得给林百川说的一声。
结婚了?林百川的声音高亢的很,谁批准她结婚了?
又不是党|内人士,不需要谁批准。找人事部门也就是告知一声。说是征询意见那都是客气话。
如今婚姻法没出来,还没恢复婚姻登记。
人家这婚可不就是决定了就行了的。
嚷了一嗓子出来,林百川也反应过来了,只道:知道了。你忙吧!她的事,由她去,你别管。
林雨桐就真不管了。
她跟四爷也挺忙的,两人买了一些木料,四爷开始做家具了。
宿舍楼的图纸是他改的,将来会分哪一套房子,也都是基本定下来的事。里面的尺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得根据尺寸规划房间。
这筒子楼,一住少说也得十年。
孩子住的地方,得预留出来。他给林雨桐看图纸,房间只有二十八平,加上厨房五个多平米,一共不到三十四平的地方。阳台上带着卫生间,卫生间外头留着水龙头,洗漱的空间就那么一点。不能再做别的规划了。
所以能利用的就这二十八平。
做隔断不现实,所以,做家具就得做能随意拼接的家具。再用家具做隔断。
嗯!这个比较靠谱!
比如说是四爷给‘主卧’准备的,是一个双面开的柜子。用柜子隔开‘卧室’和‘客厅’。朝卧室这一面呢,是衣柜。朝着‘客厅’的一面是储物柜。
一进门,右手边放个一面是鞋柜,一面是书架的柜子。他在图上标注来。
林雨桐点头,如此,右手边就隔出了能放一张书桌两把椅子的地方。这个空间能当书房用。
往前空出一个门大小的距离,然后在放一个一侧是储物格一侧是衣柜的柜子。
嗯!在东边的墙和衣柜之间,留出的距离刚好够放一张双人床的。
中间把通往阳台的两米多宽的过道留下,当客厅用。
他手里捏着笔在图纸上画:这一半也按尺寸做出家具来。先靠墙摆着,等将来,有了孩子了,这地方刚够隔开两个小房间,放上上下铺,孩子就能住。
只要布置的紧凑,挤上三五个孩子的空间是有的。
人家住三十来平的小公寓,不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只要布局合理,设计的巧妙,空间也是够用的。
只看四爷设计的家具图样,林雨桐就挺满意的。
晚上的时候,两人搁在地窝子里敲敲打打的,为搬新家做准备。
听到动静,钱思远也过来搭把手。他纯粹是不想在他家的地窝子里呆着,出来蹭温暖的。还跟林雨桐说:我都想住你家的过道里。那段‘回’字过道,都比他家暖和。
扯闲篇嘛,说说而已,谁也不当真。
可说着说着,就不免说起了新结婚的那一对,你们这当姐姐姐夫的,也不说过去帮帮忙。
帮啥忙?
挖地窝子?没听见动静啊?
挖什么地窝子?钱思远羡慕的不行,人家两人暂时在播音室里安家了。打地铺着呢。
哦?
这样的天打地铺啊?
办公区有暖气也不行啊!新房『潮』死了都。
不过,都打地铺还要帮啥忙?林雨桐就问,一人一床被子嘛,有什么需要搬的?
这话才出来,外面就传来很大声的脚步声。然后林晓星黑着脸进来:我来拿我的东西。
得!刚才的话她是听见了。
听见了就给我脸『色』看吗?
林雨桐只指了指那架子:自己搬去。
紧跟着后面苏瑾十分不好意思的进来,尴尬的笑笑:大姐,姐夫。
林雨桐想了想,结婚的时候接了范云清一对热水瓶,这会子得给人家还礼啊。可给什么呢?一点都没准备。
她把老家金家捎来的两床被子搬出来递苏瑾:你们这事办的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这两床被子是新的,一次都没用过。就算是贺你们新婚之喜了。
被子是大红的背面,俗气是俗气的,可这对两人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出了门,苏瑾还说林晓星,你姐其实对你挺好的。你看这送的东西都是知道咱们的难处送的
我知道。林晓星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她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
苏瑾就笑:我的晓星啊,还是喜欢被人哄着。
谁叫人哄了?林晓星嗔他,但语气却和缓了起来。
林百川和范云清赶过来的时候,那边正闹洞房里。
看着地上铺着大红的被子的喜房,范云清几乎是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林百川看着一下子就冷起来的气氛,看着刚才还喧闹的年轻人这会子跟定住了一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他僵硬了笑了笑:闹吧!闹吧!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然后他蹲下去『摸』了『摸』地上的被子,还是薄了,我一会子叫人送两张折叠床来。
然后,真就叫人送了两张床。
床支在角落,上面铺上两人的旧褥子和床单。两床新被子,一个铺在身下,一个盖在身上。
就这样,林晓星把她自己给嫁了出去。
范云清回去就大哭一场,找她哥嫂,这孩子口口声声的说是舅舅舅妈同意的,怎么能同意了呢?
怎么就不能同意了?范嫂子就说:你啊,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当妈。你连人家林百川都不如。人家还知道先去见见人家小伙子。你呢?只一听,连人都不见,你就说不行!你告诉我,是怎么一个不行?到底是人样配不上,还是学识配不上。这么好的一对,年貌又相当,小伙子人还不错,这你都不答应,是想找个什么样的?我跟你说,我们就觉得苏瑾人不错。你是想给晓星找个什么样的?是部队里的吧?是有前途的吧?云清啊,一个林百川就够了。这只要当兵的,就没有说不打仗的。就晓星那『性』子,她一个人是过不了日子的。就得有个人,哪里也不去,守着她陪着她,那她这辈子说不得还能过个平安喜乐。要不然她摇摇头,将不吉利的话咽下去,这才又道:我跟你说,我跟你哥比你了解那孩子,你就是再不答应,也是这样了。与其在这里对着我跟你哥使劲,倒不如想想办法,叫你那姑爷快点出头。也好叫咱们晓星的日子好过一些。
对于苏瑾而言,好日子确实来的太突然了。
先是结婚,摘了厂里最漂亮的一朵花。再接着,一篇歌颂工人自己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建设自己的工厂,为新国家做贡献的文章,非常突然的就上了省报了。
领导的表扬一拨接着一拨。
很快就有风声传出来:自家很可能会被分到一套房子。
随着天气的越来越冷,紧跟着一场大雪的落下,为了分房子的事,再次喧嚣了起来。
隔壁的桂兰怀孕了,肚子都五个月了才现的。先肚子疼,然后现微微有点出血,去了卫生院才知道怀孕了。有点小产的征兆,这也是不停的拉水给累的。
倒霉是倒霉了,可这也给了她一个借口啊。
于是挺着肚子,上厂办去了。
人家还不一个人去,拉着程美妮一起:咱去找找领导去!问问他们凭啥啊?凭啥咱们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却拿最少的工资,还是临时工。这会子分房子了,这可是大事。我跟你说,这一次要是轮不上,可得被赶回老家去的。咱们那地窝子,得拆了的。人家要建那个啥咱们这些人太占地方了。
程美妮也听说了,最近确实是有这一类的传言的。
双职工的分单间宿舍,不是双职工的就住集体宿舍。集体宿舍嘛,一个宿舍住四个人也可以,塞十个人也能塞下。那这职工家属,只能对不起,等厂里的条件好点了,大家再来。
肯定是这么安排的。
咱俩如今算是临时工。桂兰就说:可这临时工也是工人啊。咱现在不闹,不想办法转正,就完蛋了。只能回去种地去了。你们老家啥情况我不知道,反正我长这么大,就没吃饱过。在这里虽然也不能说就吃饱了吧,但至少没怎么饿着我了。所以,再苦再累,我都没言语一声。但是现在,不言语不行了
程美妮把围裙一摘,起身跟着就走。桂兰不想回去,她就更不想回去了。
她不光是不想回去,她还不能回去。
钱家是地主,程家呢?本身就是地主,还是意图逃跑的反革|命地主分子。
回去自己的日子就不光是吃不吃得饱的问题了。
两女人气势汹汹的,往厂办去了。
厂办在二楼,对于从来没进过办公区的俩女人,进了这里就是瞎跑,找不到地方啊。
钱思远从厕所出来就看见这两人了,皱着眉上去问:干啥来了?这地方能瞎跑吗?
桂兰就说了:你别埋怨大妹子,是我拉她拉的。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着墙,我得去找领导去,我们俩这临时工干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钱思远就明白了:为的还是房子。
房子这东西,他也想要啊。
于是叫了俩女人到角落里,低声这个那个的吩咐了一遍:你们直接上三楼,正对着楼梯的那间办公室,进去之后找穿军装的女人,这么说
然后把人给打上去了。
林雨桐过来给各个科室通知他们领工资的时间,顺便问四爷今儿想吃啥。
问完话出来,就见钱思远贼贼的笑。
她就问:你又干啥坏事了?
谁干坏事了?钱思远低声道:你得上三楼去送通知的吧,上去上去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知道了。
林雨桐不搭理他,顺着把二楼的送完了,才上三楼去。
刚一上三楼,就听见宣传科里传来桂兰的声音,她是边哭边说:记者同志,你都不知道咱们有多难。可是就是再难,咱们也得干啊。厂是咱们自己的厂,咱们工人自己当家做主了。当然了,我现在虽然还是个临时工,但是我知道,只要努力,领导就是看在眼里的,我迟早都会成为厂里的主人的
哦!原来是苏瑾的一篇文章将省报的记者引来了。而这个记者的到来,却正好叫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图的还是房子!
房子这东西啊,想想都叫人觉得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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