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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48)

捡破烂这事吧,叫人咋说呢?

赚钱吧, 肯定也赚。

但真的靠这个发家的, 到底只是凤『毛』麟角。一个老太太,想靠着这个赚钱小钱, 倒是能的。

对于一个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捡破烂可没什么丢人的。像是老二他们, 小时候还捡过人家扔了的红薯皮吃呢。知道挨饿的滋味, 知道受穷的滋味, 面子这个事,那真就不叫事。

林雨桐皱眉道:“妈,您大概不知道, 人家那捡破烂的老两口,一定是本地人。要不然人家警察为什么不找人家就找你呢。您这样的, 就是警察要找的盲流……”

盲流?

金大婶差点跳起来,“我就是来捡个破烂, 咋就流氓……盲流了……”

对她来说, 这盲流和流氓不是分的很清楚。

有个被称为是‘流氓’的儿子老三,她对这个词特别敏|感。

林雨桐就跟她解释, “为逃荒、避难或谋生, 从农村常住地迁徙到城市、无稳定职业和常住居所的人们, 称为盲流入人口,简称”盲流”。您这是为了谋生, 从农村迁徙到城市, 没有稳定的职业, 也没有常住居所,您不是盲流人口是什么?”

把自家这地方也是金大婶的家直接给忽略过去了。

金大婶的心放下了,“哦!不是流氓啊!那就行了。盲流怎么了?挣钱嘛。”

林雨桐又说了:“那您说警察为什么要把您带去派出所?”然后她掰着手指给说,“50年代初期,每年都有大量农村人口因贫困流入城市,1953年4月,国务院发出了 《劝止农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 ,首次提出了”盲流”的概念。1956年秋后,农村人口外流到大城市和工业建设重点区域的现象发展到十分严重的程度,国务院于年底再次发出《防止人口盲目外流的指示》,并于1957年初对该指示作了补充再次下发。1959年3月,由于极左路线盛行,饿死人的情况已经大规模发生时,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发出了一个《关于制止农村劳动力盲目外流的紧急通知》。所有未经许可即离开乡土、”盲目流入”城市的农民都是”盲流”。这份文件口气强硬,不仅要制止农民外逃,而且指示各省、市将”盲目流入”城市和工业矿山地区的农民收容、遣返……”

金大婶看着自家四儿媳『妇』一张小嘴嘚吧嘚吧的,她也记不住她说的都是啥,但大概的意思算是明白了,“……你是说这是国家不叫干的事……”

对的!现行的政策就是这样的。国家是不允许的。

金大婶的表情就有些凝重,这是不是自己是犯法了。

在她的意识了,这国家不叫干的是坚决不能干的。干了就是不听m『主席』的话,就是犯法的。

犯法这个词在金大婶心里也是不能碰触的点。儿子已经犯法进去了,难道还要再来一个犯法的妈。那人家不得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连连摇头,“那就不的了?还是把我赶紧送回去吧。不叫来咱就不呆着了。送我回去吧。”很有些坐立难安。

小老太瞥了自家孙女一眼,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孙女有主意,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人。要是换个人,是不是得说婆婆给她丢人,三两下的吵不起来才见鬼呢。可自家孙女呢?和和气气的,说的东西没一句是她怎么想的。光是告诉说这国家对这事是怎么规定的。真假咱也不知道,但看她说的那么溜,也不该是她自己现编出来的。可那句句话,都是扎到她婆婆心里去了。

没说一句不同意的话,没说一句不妥当的话,然后把这么个棘手的事难缠的人就这么轻轻的推出去了。

关键是被推出去的人半点都没察觉呢。

就听自家孙女还在那里说呢:“……来都来了,就不急着回去了。等会出去叫人给二哥跟我姐去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是我们叫人捎话把您捎来的。玩几天再回去,要不干脆等我们这学期完了,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了!”金大婶连连摇头,既然是不允许的事,那自己多呆了,影响儿子的前途怎么办?“明天我就回……晚上见见清宁,看看我孙女,明儿一早我就回……”

呃!

好像有点用力过度了。

四爷是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然后这事就完美的解决了。

不是不想叫老人家在城里多呆呆,关键是她如今这种状态,待在城里就舒服了?

真跟四爷和林雨桐想的一样,晚上去市场买菜,金大婶差点跟人家吵起来。

“什么?破黄瓜两『毛』钱三斤,你怎么不去抢?”

两『毛』钱三斤在城里不算是贵了。这还是下午的菜市场,菜不怎么新鲜了才这个价钱的。

菜贩子是农村出来的,也常见这个的农村老太太,就说了,“我的老大姐啊,我大半夜的把菜拉来,图啥?挣的就是这个辛苦钱。”

啥辛苦钱这么贵?你那汗珠子是金子做的?

好容易劝的离开了,不买黄瓜了还不行吗?转眼又说四爷去了,因为她听人家说了一耳朵,现在西瓜可贵了。那人在市场上找西瓜,想买呢。结果压根就没有,跟菜贩子说起来了,金大婶就听见了。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抛费!”

她是这么说她家四儿子的。

四爷就说了:“昨儿清宁说想吃,说人家孩子都吃……”

然后金大婶就闭嘴了。

哦!是孩子要吃啊。那是得买。

回去金大婶跟小老太去厨房做饭了,絮絮叨叨的说所见所闻。小老太一边听着一边笑,这两口子真是把人的弱点『摸』的透透的,别管事多絮叨,对他两来说,事就不是个事。她跟着两人过日子,如今也是半点心都不『操』的。根本就用不上她。

心里对这孙女婿满意的不得了,不惯着自家妈的女婿那就是好女婿。

心里高兴,对金大婶也多了几分宽容。时不时的搭几句话。

本来就是熟人,又不缺乏共同话题,两人聊的还挺好。

不过金大婶是急脾气,就觉得城里啥都好,除了物价她不满意之外,对家居最不满意的就是厨房。厨房啥都好,也够干净,但就一点,这做饭的火太小,急人啊。锅那么一丁点,能做饭吗?做的够谁吃啊。也就是一家三五个人能凑活,人一多,这做饭能把人给坑死。还有蒸馒,一锅能蒸几个?不上算嘛!怪不得那馒头是买的,这玩意倒是买起来更方便。

她就说了,“以后在家里蒸了馒头我叫人给你们捎来。省就不说了,自家蒸的馒头好吃。”

林雨桐就忧愁了,冬天还罢了,放在阳台上暂时是不会长『毛』的。要是夏天,这可咋整?如今那冰箱,里面能塞啥?不能说开着冰箱就是为了放馒头的吧。

她进去接话:“等到了县城再说,等回去了怎么着都行啊。说不定还在镇上……”

“咋还在镇上呢?”金大婶就不解了,“那上学干啥?”

这以后在镇上跟以前在镇上,这身份上肯定是不一样的。

如今这固定,本科愿意下乡,那去了至少都是副科。说是至少也得是正科了。

这可跟以前的身份算是天差地别了。算是干部身份了。

县城里这个局长那个局长的,说起来也都是正科级别的。

估计直接回镇上的可能『性』也不大。饲料厂和养猪场如今经营的挺好,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关系一定是有了变化的。那么肯定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家回去的。

所以,回去九成九都会在县城。级别不同,给的待遇自然就不同。房子这些东西也会有些变化。这些事情两人都清楚的知道。但事情没落定,不能跟金大婶说的。

她再某些方面还不及清宁,清宁就很明白什么话能对外说,什么话是半点都不能对人言的。

林雨桐只得又道:“只是实习而已。临毕业还有一年呢。”

不懂的金大婶就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再接着问了。

清宁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奶』高兴坏了,“要知道『奶』来了,我都不去上学了,叫我爸给我请假了。”把书包扔下,跑出去喊隔壁楼的严格:“今儿我『奶』来了,不一块写作业了。”

然后胖胖的男孩从楼上的窗户探出脑袋来,“知道了,明儿早上我叫你上学……”

清宁没应声,蹭蹭蹭就进来了,抱着她『奶』的腰不知道要怎么亲昵才好。小嘴吧嗒吧嗒的局不停。从家里的每个人到果园里看果子的黑子,她都细细的问候了一遍。又哼唧的缠着她『奶』,“再住些日子呗,等我放暑假了我跟『奶』『奶』回去……”

听的金大婶心都化了,但态度还是坚决的,“……不成的!不能在城市呆的?”

咋不能呆了?

清宁听了她『奶』的话,反驳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什么就盲流了?还真能不叫乡下人进城了?探亲总行吧。哪里就至于那么不人『性』的?

但转念一想,这些词汇也不是她『奶』能知道的?

那能是谁说的?

肯定是自家妈了。

不能拆了老妈的台啊。

前儿高洁还说,她『奶』从北郊住过来才两天,就跟她妈妈吵了三架了。

唉!看来自家老妈也不一定待见自家『奶』『奶』。

可等跟她『奶』『奶』继续说下去,清宁就有点明白了。这还真不是自家老妈错了。『奶』『奶』竟然想去捡破烂。

她都惊呆了,“我爸妈给您的钱不够?”

要不然干嘛这么想起干这个。

她蹬蹬蹬的回房间,把她的储钱罐拿出来塞给她『奶』,“您拿回家去,这里面的钱不少的……”过年的压岁钱都在这里呢。有爸爸妈妈同事和同学还有他们的老师给的。再架势林家的亲戚给的。爸爸妈妈小老太也都给,数目还不少。她都没花,花不了的都攒着呢。

林雨桐知道,自家闺女那钱罐子里放着小一千呢。

金大婶当然不会拿了,“你自己留着买糖吃,『奶』『奶』不要。”

想想这事好像还真不怎么靠谱吧。

第二天金大婶被送走了,可清宁却觉得自家『奶』『奶』可怜。要不是没办法怎么会想着去捡破烂呢。

因着四爷给老二打了电话,叫他去县城的车站接人。众人都以为金大婶是被四儿子给叫走了。就连老二两口子也都是这么觉得的。还问呢:“你打个电话多好啊,妈一个人叫人多不放心。”

老太太的本事大着呢,没啥可叫人不放心的。

回来自然是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老四媳『妇』是咋准备的,一晚上的时候就准备出来了。各『色』吃的稀罕的玩意不少带,家里这个来了那个来了,把东西拿出来很有面子。

这个说:“老嫂子,你这是好福气,咋不多呆些日子?”

金大婶可有话说了:“可别提了,那城里可不是咱们能呆的住的。”她极尽夸张的说城里的各种‘弊端’,什么住在楼上,圈在房间里,不如自家院子,出门就是广阔天地叫人觉得舒心。什么住在楼房里就跟住在鸽子笼子里似的,憋屈的,呼吸都不顺畅。

天地良心!自家住一楼,一楼除了阳台之外,还附带了外面两侧的一小块地方做花园。小老太以前也是个雅致的人,自然是到了什么地头唱什么歌,那也是春养牡丹秋养菊的。根本不会说种点蒜苗种点葱,要不然点上点香菜菠菜的。一楼两户打通,面积在三百平往上了。这住房还不宽敞?还鸽子笼子?

呵呵!那要真住筒子楼,那还不得回去说跟猪圈似的。

可这话大家都信。因为去了那么多人,没谁去过金老四和桐的家。你说家里要是能住开,谁会花冤枉钱叫住外面呢是不是?

所以,人家说起四爷和桐的时候,都说着两口子有人情。

金大婶又不傻,自家儿子住什么房子没必要回来的说的。要不然这家也不成家,真成旅馆了。但那房子是怎么来,她却不知道的。她不知道还有买房这个概念,在她的意识里,这干公的啥都是公家给的。她以为那是两口子分的房子。两口子都能耐,那分的房子就大一些。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这么一种理念。就是城里大部分的居民,一说起买房子就先摇头,浪费那个钱干啥呢?单位还能看着不管?没房……那是暂时的。单位会想办法解决的。

因此金大婶这么说,大家都信。都说老四两口子是真厚道,有一股子人情味在。

金大婶满意了,然后带着点炫耀,又带着点嫌弃的说起了别的,什么菜太贵啊,几根破黄瓜就敢收两『毛』钱。什么也不知道人家的西瓜是咋种的,现在都熟了。可贵了,一斤两『毛』还买不到。

我的天啊!一斤两『毛』,那十斤的西瓜,只一个不得花两块。

忽略了西瓜早熟上市的事,反而感叹起价格来。

长心眼的听门道呢,不长心眼的全都当热闹听了。

炫耀了几天,然后金大婶这股子热情也下去了。晚上睡下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又辗转反侧了。

一天三块钱呢,一个月成百块钱。

这是啥概念?

越想越是睡不着啊。

咋办呢?

金大婶有招啊。不是说滞留在城市才算盲流吗?我不在城市呆着还不成吗?

我早上去,晚上回来还不成吗?

可哪里有那么准的班车呢?从镇上到县城,再从县城倒车去省城,这一耽搁就是小半天的时候。来回竟是在路上了。

班车坐不上,也没事。

这不是有拉饲料的车吗?这些车没有时间,早早晚晚的,总有。而且都有自己的出车规律。这些车大都是到省城外,不进城的。那这不是刚刚好?

于是金大婶就神出鬼没起来了。半夜起身就走了,天黑才回来。

这在农村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些人去远处帮亲戚什么的干活,也有这样的情况。

再说了,她是凌晨四点就出了镇子等车,然后晚上□□点,没啥人了才在镇子外面下车。很少碰到什么人。

老二有一晚上浇地,浇果园的地。碰上了晚会的亲妈,天不亮又碰上早起的她,就忍不住的问了:“妈,你这几天干啥呢?”

“去瞧老三。”金大婶这么说的。

老二就笑:“人家准您天天进去?”这理由找的,谁能信?

金大婶气道:“不叫我进,我不能在路边坐着?我离我儿子近,说不定他出来倒垃圾我能远远能看一眼。”

这还真是自家亲妈能干出来的事。

金老二从身上『摸』出五块钱来塞过去,“也别只啃凉馒头,有馆子您只管去下馆子去……”

自家老娘有多固执,当了这么些年儿子知道的很清楚。他就没想过劝,想去就去吧。也是!老三动不动就能出来,远远看一眼也确实是能叫人放心。

等到四爷和林雨桐这学期结束了,一家老老小小的都带回来了。这才知道金大婶‘每天去看老三’的事。

两口子不能把这西洋景给戳破了吧。

金大婶先不好意思,晚上回来还跟四爷和林雨桐说,“我真是去瞧瞧老三的,你们放心,肯定不能是盲流。”

四爷就说她:“您看我爸一辈子,您怎么还想不开呢。人辛苦来辛苦去,到最后落到啥呢?还不是一个坟堆。活着的时候自己咋舒服咋过,不是嫌弃那事多丢人,也不是怕人家说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如何如何,就是觉得您这么大年纪了,儿子这么多,咋就非得去受这个辛苦呢?我三哥那里,我是月月都给寄钱,足够他用的。您说您要那么些钱干啥?觉得我大哥和老五的日子不好过,觉得这办法来钱,您叫他们去。可着您一个人耗着?等您干不动了,他们靠谁去?”

这话也不是不对。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人,要是把两个儿子两个媳『妇』都算上,那这一天赚的就更多了。

老四这话她当时没说话,但回来越想越觉得有理。

当天晚上,就把儿子媳『妇』叫到一起,开家庭会议。

老二的脸都气白了,“妈啊!我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金大婶无言以对,但当妈的需要跟孩子讲道理吗?她顿时瞪眼:“照你这么说,我就该当个老废物,啥也干不成?”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嘛。

金老二没法说,又有些哭笑不得:“您这心偏的,都到胳肢窝了。”

金大婶不管老二的激烈反应,只对老大和老五道:“我这样的老太太,这两月都弄了小二百,你们两口子哪怕是出去一个人,怎么着也不会比我挣的少吧。孩子小,媳『妇』在家看着。你们兄弟俩出去,养活老婆孩子的钱肯定是能挣出来的。”

马小婷马上道:“那我叫我妈来给我看两天孩子,我跟老五都跟着妈出去跑两天。等熟了,就叫老五去。”

金满城蹲着地上抱着头,李仙儿推了一把他,他才道:“我们是农垦的工人,只怕人家单位不让……”

放你娘的屁!

你是农垦的工人,你去农垦上过一天班没有?你在农垦认识几个人?

说出去是工人你就体面了?

金大婶气喘的都粗壮了起来。

但牛不喝水没有强摁头的道理。金大婶第二天带着老五两口子去了,连着带了三天。马小婷就说了:“妈!外面太辛苦了,你在家带孩子吧。我跟老五去……”

然后孩子给婆婆一扔,人家就走了。

金大婶就说了:“老五家这媳『妇』,啥事上都不精,就钱上精。”

她要是在家看孩子,那只老五一个人挣钱,就算是自己去了,那挣的是自己这个婆婆的,跟他们没有啥关系。最后进入谁的腰包,那都是说不好的事情。还是把钱攥在自己手里更把稳一些。

金大婶抱着老五家的清雪,心说老二觉得自己出去辛苦,实不知这看孩子的活儿一点也不比在外面轻松。

可在外面自己好歹能赚点,在家里,看孩子谁念自己的好了?

老五这两口子一去,是不是回来过都没人知道。反正是彻底不见人了。

地里的活也扔了,金大婶没法子,背着孩子去地里给除草。该浇地的时候,又叫老二和四爷去。不是林雨桐心疼自家男人,可是凭啥啊?

四爷天天往县城跑,县里给的福利分房下来了,自己和四爷这样的,属于愿意回来的特殊人才,人家给分了一栋独门独栋的小院子。院子里的空间不大,不到二十平的样子。但入户以后有相当充足的空间是作为入户的花园。想要赶在秋里住进去,这就得赶紧的重新修整修整。真挺忙的。

而英子更不愿意叫老二去呢。滩里那片子果园还不够自家男人忙的?凭啥他们出去赚钱,得叫他二哥给干呢?

林雨桐就说了,“花一块钱,找个人帮忙把地浇了不就行了。”

两口子出去一天赚五六块,花点钱去请个人浇地怎么了?

金老二不知道这事,被英子打发出去了,见婆婆问了,英子就说:“那边一浇完,就回来给这边浇地。”

这浇地是能拖的吗?

这不是旱了吗?

耽搁了时间这影响收成的。

金大婶心里满不是滋味的。以前没娶媳『妇』的时候,兄弟几个一个炕上住着,哪里分过什么彼此。可如今有了媳『妇』了,那是分的特别清楚。以前是哥几个捆在一起,劲往一处使。如今呢,各奔着各的日子,哪里管其他人的死活。

自己这当妈的还没死呢,儿子们都成了这样了。那等自己死了,这些儿子得成了什么样?

越是想越是难受,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抱着孩子跟村里的其他同龄人聊天,坐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媳『妇』的坏话。

这个说:“心眼坏,还懒的很。挑唆的我家那傻小子只听她的。”

那个说:“都一样,你说我家的孩子,以前谁不说老实,现在看看,连我这当妈的说话都当是放屁,她媳『妇』放个屁都当成圣旨。”

总结来总结去,只得到一个结论。

那就是坏了事的都是媳『妇』。那不是媳『妇』不好是谁不好。

人家也说金大婶呢。

有的说:“你是不会享福,你看你们家老二家那媳『妇』,就厚道!”

有的又说:“以前是厚道,这如今做生意了,也『奸』猾了。只顾自己,不想着她婆婆的难处。”

又有人说:“桐不错。”

反对的人就说了:“只顾着她『奶』呢,要真孝顺,咋不接她婆婆过去享福?”

好吧!说来说去,这媳『妇』就没一个好的。

这些老太太说话,一半是不避讳着孩子的。孩子呢,七八岁的年纪,已经会来回的学舌呢。

林雨桐回来就不止一次的被清宁告知,谁谁谁又说你的坏话了。

回到村上就这一点不好,孩子竟是学的这些长舌『妇』的家长里短。

这边母女俩正说话呢,巷子里就吵起来了。

为啥啊?

还真是孩子学舌惹出来的是非。

吵起来的是忍冬跟她婆婆。忍冬在家里抱怨说,自家拿婆婆留着钱是买棺材用的,自家孩子病成这样,也不见公公婆婆拿一分钱出来。

这话呢,是说给刘成听的。但没避讳两个闺女。燕儿呢,是跟着她『奶』『奶』长大的。孩子肯定没想那么多,就是跟谁亲近,自然是无话不谈,啥话都跟她『奶』『奶』说。这话无意中也给说了。老太太当然生气了,就说了,说你妈最不是个玩意。进门生了俩个,都是有『毛』病的,她就是缺了德了。

这话要是祖孙俩说说也就算了,但偏偏的,敏儿只比燕儿小了一岁,然后把燕儿学舌的事回来又跟她妈妈再学了一遍,顺便也把『奶』『奶』骂妈妈的话原模原样的学了。孩子知道好歹了,也知道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别人说也就罢了,自家『奶』『奶』说,孩子心里当然也不高兴了。回来给她妈说,还带着几分告状的『性』质。

然后婆媳俩这心里就憋着气呢。

当『奶』『奶』的也是看着大孙女可怜,就把孩子留在老宅,歇几天。

可这边呢,等着燕儿做饭呢。家里真忙不过来。忍冬就骂了一些难听话,又叮嘱去叫人的敏儿:“你就跟你姐说,要是不回来就永远不回来。”

孩子又几个会分辨这话的真假,又有几个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不知道,这就惹事了。

去了拉着脸,当着她『奶』的面就说了:“……妈说你不回去就永远也别回去!”

燕儿当然害怕了,拉着她『奶』的手不撒开。老太太也生气啊,你当年顾不上,把孩子撇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这会子自己这个当『奶』『奶』的留孩子几天,你就甩脸子了。你这是给孩子甩脸吗?你这是打我这婆婆的脸呢。

于是拉着燕儿,“走!找你妈去。我还就不信了,谁敢不要你?”

然后这婆媳俩不就干上了。

当婆婆的就是来找事的,见了面二话不说就抡了儿媳『妇』一个巴掌,“眼里没老人的混账东西!”

忍冬被打愣了,可理智还是知道的,不能对着婆婆动手。可这气却出不来,一巴掌打在燕儿的脸上,“我叫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出去学舌,搬弄是非。”

这可了不得了!

别看你是打了孩子,但老太太真是觉得这是冲着自己的脸来的。

顿时这事就搁不下了,往地上一坐,这就开始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擦鼻涕眼泪,从她怎么生下刘成,怎么辛苦养大儿子,怎么给他成家,怎么没嫌弃儿媳『妇』进门不会生孩子,怎么支持抱养,怎么把抱养来的孩子当亲孙女养……又说忍冬,是怎么没良心。说她心狠,生的闺女都扔了,她当初是怎么反对的,儿媳『妇』是怎么坚持的。最后总结说,那猫狗都知道护崽呢,怎么她一个人就不知道呢?这是啥?这是猪狗都不如!

这么多人围着,忍冬能说啥?

她确实是有理亏的地方。

能怎么辩解呢?只能道:“这事是我一个人能干成的?就都是我的错?你儿子就没错?我是牲口?你儿子是啥?也是牲口!生下牲口的你又是啥?”

这是骂婆婆也是牲口。

这还得了?

老太太蹦起来,“活不成了!不活了!刘成啊……你就叫你媳『妇』这么说你妈?”

刘成正在外面给人家扛包呢,被叫回来了。

这事该怎么处理?

简单!不管对错,当着妈的面把媳『妇』打一顿,这事就过去了。

刘成就是这么干的!一个被生活现实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汉子,不想知道谁对谁错,只想把这事赶紧了了。

二话不说就过去,跟拎着鸡崽子似的把忍冬给拎起来,上来就是一巴掌。

忍冬嘴里的一颗牙马上就飞出来了,一嘴的血。

但老太太不发话说行了,刘成就不能住手。要不然明儿就没脸出门了。打媳『妇』不是大事,但叫人说因为护着媳『妇』不孝顺亲妈,那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一下不成,又是一下。这下明显是轻了。

但被打愣的忍冬也反应过来了。哪里肯束手待毙,伸出巴掌就打了过去,“你个丧了良心的玩意,为了你妈你打我?你咋不跟你妈x去……”

林雨桐捂住清宁的耳朵,不叫她听了。

相骂没好话!更何况是村里这些泼『妇』,是啥话都敢往外说的。

本来刘成手劲都小了,但这话太恶毒,也太恶心。他狠狠的把忍冬往地上一摔,上脚就去踹。

本来还想出面劝架的人,都不好上前了。

人心不管怎么着,都是有底线的。这忍冬的嘴未免太不好了。

老太太气的直挺挺的给倒下去了,然后嘴歪眼斜,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下来了。

“『奶』!”燕儿大喊一声,哭喊着扑过去。

刘成唬了一跳:“妈!”也顾不上打忍冬了。赶紧过去抱着老太太就跑。

燕儿要跟着,刘成回身就是一脚:“当初抱你回来就该掐死!”事不是这死丫头引起的。

清平默默的退回自己家,她听了清宁的话,别叫燕儿知道自己见过她狼狈的时候。

清宁皱着眉,抬头问她妈:“燕儿就不能回她自己家吗?”

亲生父母要是知道她再这里受苦,该多难受?

于是小姐妹俩旁敲侧击的跟人打听燕儿的亲生父母在哪。这事还真不是啥秘密,尤其是出了这事以后,议论的人更多了。燕儿的身世,说的人就更多了。都不用打听,光是带着耳朵,就足够了。

打听好了,姐妹俩凑在一起,打算写一封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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