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呜什么?跪下来给我擦擦。”
“呜呜……”
“跪下来给我擦擦。”
女人明紫色罗裙轻轻的颤动,像紫色的蝴蝶在扇着翅膀,旺仔明显吓的不轻,背着手抽噎,除此之外,动也不敢动了。
芙蓉俯身看了看,难怪这女人的声音如此耳熟,果然是关月秀。
想想也是,这府里除了关月秀,还有谁如此嚣张跋扈呢。
侯夫人上前去打着圆场:“四姨太太出门了?婢女们说你很累,我才告诉她们把饭菜给你端到房里去。”说着,侯夫人推了推天晴:“这孩子,你的病还没有痊愈,怎么就偷偷溜出来了?天这么冷,你还不赶紧带着旺仔回去?”
天晴看了看关月秀,关月秀冷着脸,天晴也不敢动了。
她这位侯府小姐,一向无法无天,可如今竟然被关月秀给震慑住了,难怪旺仔也被吓的大气不敢出。
“天晴,你没听到娘的话吗?”侯夫人把旺仔的手放到天晴手心里:“快带旺仔回房,房里有炭火,好好的暖一暖,瞧你们,手这么凉。”
“谁也别走。”关月秀伸手拦在旺仔前头:“这是谁家没教养的孩子,我好好的一双新鞋子,被他踩了一脚泥,他还没帮我擦呢。这家爹娘都是死的?”
“他爹娘在这呢。”芙蓉盯着关月秀,故意大声道:“给四姨太太请安了。”
“原来是苏少奶奶,你的宝贝儿子踩脏了我的鞋,这可怎么算呢?”
“四姨太太想怎么算?”
“他得跪下来给我擦擦。”
“那就请四姨太太抬脚。”芙蓉笑。
关月秀昂着头,高傲的抬起脚来:“要擦干净的。”
“四姨太太可以把脚放下来了。”
关月秀便把脚放了下来。感觉有点异样,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低头一看,芙蓉的脚正好在她脚底下,她赶紧移脚,芙蓉绣百合花的绒面鞋子已经脏了。
“好端端的,你把脚放我脚下做什么?”关月秀瞪着芙蓉:“你不会想诬陷我踩了你的脚吧?”
“四姨太太果然深知我心。哎哟。哎哟哟——”芙蓉一个趔趄。似乎站不稳一样,伸手扶住了侯夫人的肩膀,继而。她蹲坐在梅园一块大石头上,抱着脚喊起来:“哎哟,疼死我了,真是疼死我了。难道是我的脚断了?怎么火辣辣的疼呢?”
“白芙蓉,你不会想赖我吧?”
“四姨太太。哪里是我想赖你,明明是你故意踩了我的脚啊。旺仔他年幼,哪里得罪了四姨太太,我替他向姨太太赔罪。姨太太怎么还有仇当场就报呢,我的脚被踩成这样,八成是走不了路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白芙蓉,你少装蒜。我根本没有踩到你。”
“四姨太太,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刚刚你的脚抬了起来,落下去的时候,明明落在我脚上,想必这会儿我的脚已经肿了……而且四姨太太踩了我的脚,大伙都看见了呀。”
“是啊,姨太太确实踩了苏少奶奶的脚了。”侯夫人暗觉好笑,却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帮芙蓉说话:“四姨太太怨恨孩子,也不应该如此对待苏少奶奶,毕竟侯爷跟苏府还是有交情的,再说,苏少奶奶好心好意来看天晴,带伤而回,咱们也无法向苏府交待啊。”
“是啊四姨太太。”关月秀的婢女小声嘀咕道:“刚才姨太太好像……确实踩了苏少奶奶的脚了。”
“你懂什么?”关月秀瞪着婢女:“白芙蓉惯会耍赖的。我才不上她的当。”关月秀说着,撩起衣裙坐到了雪地里,嘴上也呻吟起来:“不就是装受伤吗?谁不会呢,哎哟,我的脚好疼,我的腿都肿了,都是被旺仔给踩的,我活不成了。”
“哎哟,四姨太太,旺仔踩了你的脚,你就找我报复吗?我的脚才真肿了。”芙蓉也不示弱。
“快去告诉侯爷,就说有人把我的脚踩伤了,这会儿疼的厉害,动弹不得,让下人来扶我。”
“快去告诉我们家苏少爷,就说侯府四姨太太把我脚踩坏了,这会儿回不了府了,让他快来接我。”
“你——”关月秀瞪着芙蓉:“你演够了没有?我只是轻轻踩了你一下而已。”
“四姨太太的演技不也炉火纯青吗?咱们彼此彼此。”芙蓉笑,心里想着,关月秀此人,易的了容,演的了戏,这要放在现代,稳妥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而且说不准还是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可惜她遇上芙蓉,这会儿也没占上什么便宜,别的芙蓉不行,耍无赖,她现学现卖,也差不到哪去。
“不如……我看……大家都起来吧,天怪冷的。”侯夫人在中间劝和。
关月秀却不领情:“我不起来,我被人踩伤了,如今动弹不得,我要侯爷来背我。”
“我也被人踩伤了,如今动弹不得。得让我们家苏畅来背我。”
“白芙蓉,你干什么学我?”
“天下只有四姨太太的脚会受伤吗?”
“我说让侯爷来背我,你——”
“我又没说让你们侯爷来背我,不就是男人嘛,谁还没有呢,我家苏畅苏大人正翘首以待准备背我回去呢。”
关月秀没法子了,可又愿意这样落了下风,一时赌气,坐在雪地里不起来。
芙蓉坐在大石头上翘起二郎腿,嘴上还哼起了小曲儿,颇为淡定的模样。
梅园里冷风阵阵,冷风吹过抱雪的梅花,梅花便凋零了,落了一片一片红色的花瓣在雪地上,雪地就被染红了。
冷风吹起人的衣裙,衣裙飞扬,仅有的一点儿热气也被带走了。
关月秀的婢女打了个哆嗦,呵了呵手小声对关月秀道:“四姨太太,咱们回去吧,这……怪冷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冷。”
婢女只得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婢女嘴唇都冻紫了,忍不住又向关月秀道:“四姨太太……真的好冷……呢。”
“白芙蓉不也在雪地里坐着吗?她都不怕冷,你啰嗦什么。”关月秀望了眼淡定的芙蓉,硬着脖子挺着。冷风吹起她紫色的裙子,她的夹裤被雪给染透了,刺骨的冰凉从下身传来,她的腿都快没知觉了,一时间又疼,像有人拿刀在割她的肉。
婢女跺脚站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婢女实在受不了了:“四姨太太……你看,你坐在雪地里,多冷啊,苏少奶奶她虽然也坐着,可她坐在大石头上啊……比四姨太太你舒服多了。这样下去,她没事,四姨太太倒先晕倒了,岂不是……”
关月秀不是不想赌气,可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刺骨的疼了,刚才那种傲娇的姿态变的无影无踪,她实在熬不下去,由婢女扶着站了起来,赶紧拍了拍腿上的雪,又呵了呵手,然后在雪地里跳了几下,确保腿还能动,继而,转身就逃。
“四姨太太的脚又能走了?”芙蓉笑:“四姨太太别走啊,旺仔,快给四姨太太擦鞋。”
关月秀头也不回,拿手帕遮住脸,逃的飞快,像受惊的小鹿,一下子就消失于角门之外。
侯夫人亲自把披风给芙蓉系上:“苏少奶奶你……”她笑起来:“苏少奶奶也太有手段了。”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四姨太太刚才可是冻的不轻,以她的脾性,若非忍不住了,万万不会先站起来的。苏少奶奶你没冻坏吧?”侯夫人拉着芙蓉的手:“还是先去我房里暖和暖和吧,我让人把炭火烧旺点,这冰天雪地的,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侯夫人拉着芙蓉往回走。
天晴蹦蹦跳跳的跟在二人身后,一时又折了梅枝在手里,弯成一个圈给旺仔戴在头上,红梅在旺仔耳朵边绽开,天晴笑嘻嘻的道:“旺仔,旺仔,我把你变成花姑娘了,你看看你头上的花……”
旺仔哪里注意到什么花,他心里想着事,显的心事重重的,实在忍不住,他抱住芙蓉的腿:“娘,娘。”
“怎么了旺仔?”
“定然是刚才四姨太太吓着旺仔了,孩子这么小,却受了这样的委屈,哎。”侯夫人关切的抚摸着旺仔的脸:“旺仔你不要害怕,有你娘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旺仔咧嘴笑。
“那你是怎么了?”
“娘,刚才你……刚才你坐在大石头上下鸡蛋。”
“啊?”
侯夫人笑起来,似乎是忘了天晴的病跟这些天以来受的委屈,也忘了她的侯府正经夫人应有的矜持,她笑的前俯后仰:“小孩子说话就是有意思,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偶尔蹦出的一句话,又让人忍俊不禁呢,自打我见旺仔起就喜欢他,如今竟是越来越喜欢呢。”
芙蓉尴尬。旺仔此时说这样的话,芙蓉真想知道,这孩子脑子里是缺根弹簧吗?怎么跟葫芦小时候一个德行呢?犹记得葫芦小时候,见芙蓉去鸡窝里收鸡蛋,他就倚在门口好奇的问“姐,鸡蛋是你下的吗?”芙蓉纠正他很多次“鸡蛋不是人下的,是鸡下的。”葫芦都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下一次见芙蓉手拿鸡蛋,又会笑着说“大姐,今天你下的鸡蛋比昨天多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