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也是这样露骨好吗?”芙蓉像一根藤条似的,自从发现苏畅以后,她整个人,整颗心都要往苏畅身上贴,就像贴烧饼似的,一点儿缝隙也不留。
凄风暴雨中,野草软哒哒的趴在泥水里,向磅礴大雨低下了头。
茅草亭上覆盖的茅草被大风吹的四下飘散,大雨打湿了柱子,也打湿了四散的茅草。
山后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那是风吹过山谷的声音,呼啸而过,像小孩子的啼哭一样哀怨。
唯有芙蓉跟苏畅,与周围的一切显的格格不入,郎情妾意,甜言蜜语,风声,雨声,寥落的干草飘飞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存在对方的世界里,芙蓉的眼睛里只剩下苏畅,而苏畅的眼睛里,只剩下芙蓉。
不知拥抱了多久,不知说了多久的话,芙蓉只觉得胳膊发酸,脸热的厉害,她轻轻晃了轻苏畅的胳膊:“不早了,不如……你跟我回府吧?爹若是见了你,一定很高兴的。”
苏畅却只能摇头:“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爹呢,再说,我是偷偷从牢房里溜出来的,在外人看来,我还是牢房里的一个犯人,若回府被别人瞧见,人多嘴杂的,泄露了出去,以后就没法帮皇上办事了……”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吧……”
“我很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哪怕多一会儿呢。”苏畅紧紧的搂着芙蓉,一脸的无奈:“只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才能多搂你一会儿,白氏。你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我在牢房里关着的时候,曾一遍一遍的做这样的梦,可惜梦醒了,都是一场空,如今搂着你。却也像做梦一样。美的让我不敢相信……”
“驾……驾……驾……”几声清脆的鞭响冲破了雨幕,一直传到茅草亭里来。
苏畅很是警惕的回望,远远的。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东西,说是东西,不过是人,他知道。那是追他的家丁快到了。
芙蓉一把拉过苏畅藏在她身后:“你放心,有我在。谁也抢不走你。”
苏畅笑着刮她的鼻子:“你真傻,他们若真的捉我,难道你真能护的了我?再说,有我在。怎么会让你以身犯险?他们虽是家丁,可都是卖命的人,也有武功在身。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对付的了的。”
“可是……若他们捉了你去,到时候你怎么办?你出来帮皇上办事。是私自出来的,若被他们捉住,那些贪官便会告到皇上那里,说你私自越狱,到时候,怕是皇上也保不了你,你不是要人头落地了?我不准你人头落地,我不准他们捉住你……”
芙蓉拉着苏畅的胳膊,就像先前苏畅拉着她一路从京城而来一样,那么坚定不移,这让苏畅很是感动。
“不如,我们藏起来吧。“芙蓉出主意,可四下望望,除了远处的山峦,还有大片大片的野草,就是这褐黄色的茅草亭了,茅草亭摇摇欲坠,野草贴着地面抬不起头,根本不是藏身的地方,而远处的山峦,虽高耸着,可想去那里,得跑好一阵子,他们靠的是脚力,那伙家丁骑着高头大马,他们会被轻而易举的捉住。
芙蓉没有法子了,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苏畅,平日里她的点子也不少,可如今面对着追来的家丁,她竟然束手无策,她是那么想保护苏畅,可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跑,是来不及的了。
“没想到他们会追到这里来,看来,是真心想置我于死地了。”苏畅呵呵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芙蓉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苏畅不慌不忙的捡起地上的两个苹果,然后把苹果塞在胸口,他的胸口顿时饱满起来,他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梅花布囊,打开来,里头装的竟然是胭脂水粉:“出来混,家伙要带好,这便是我的家伙。”苏畅指了指那些胭脂水粉,小声对芙蓉说:“接下来要靠你了,你好好给我拾掇拾掇……把我画的美一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扮女人……你若这样死去了,爹都不敢去给你收尸,好好的儿子去坐牢,怎么变成了女儿了?”芙蓉捶打着苏畅的胸口,天空又有一道闪电划过,这闪电更粗更长,直直的插入黑暗的天幕,半边天都亮了起来,茅草亭里顿时亮的刺眼,就这一刹那的功夫,芙蓉突然想明白了许多,她迅速接过苏畅递过来的梅花布囊,取出胭脂水粉,细细的给苏畅勾画了起来。
她给他画了远山含黛眉,她给他画了粉嫩湿润的唇,她给他画了大红色的胭脂,她给他戴上了那对宝石耳环。
如此一打扮,苏畅竟然比芙蓉还娇俏三分,芙蓉又拿出眉笔在苏畅嘴角点了一颗大大的黑痣:“那些个家丁,见你长的美,难保不动心思,画上这媒婆痣,你就变丑了。”
“那些个贪官怀疑我出来调查他们,只知道我是男人,不会察觉我装扮成女人,所以那伙家丁是来找一个男人,你不必惊慌……”苏畅淡定的拍了拍芙蓉的背,让她放心。
芙蓉又怎么会放心呢,虽说知道家丁要捉男人,虽说苏畅的扮相,十足是一个女人,可芙蓉一低头便看见了苏畅那双大脚,她谨慎的把苏畅的脚往她裙子下面踢了踢,示意他把脚藏起来。
苏畅刚把脚藏在裙子下面,那伙家丁便赶到了茅草亭下。
果不其然,足足有七八匹枣红色的大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名拿长矛的家丁,而马队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六七个人从马车上涌下来,十分警惕的望着一直延伸到后山的路,又抬头看看不知停歇的豆大的雨滴,然后,这些人便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芙蓉苏畅二人。
他们手举着马鞭便来到了茅草亭里。
有人喝道:“这鬼天气,追那苏畅追到京城的当铺,怎么就不见人了?跑哪去了?京城咱们也找了,还是不见人。”
“嘘——”一个家丁警惕的看看芙蓉苏畅二人,示意同行的人不要泄露了什么风声,一面又举着长矛问芙蓉:“喂,你,看见一个男人从这里经过么?”
“没有。”
“真没有?”那人用长矛挑挑芙蓉的头发:“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没有,就是没有。”
“哟,小娘子脾气不小。”那人握着长矛盯着芙蓉:“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雨,你们坐在这茅草亭里干什么?有什么阴谋,说,是不是跟苏畅一伙的?”
“你们才是跟苏畅一伙的。”想起他们要捉自己的相公,芙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苏畅生怕他们会对芙蓉不利,他伸出手去压了压芙蓉的肩膀,一面站了起来,如轻风拂柳一样,摆动着他的手帕,一步一摇的来到家丁身边,没等家丁动他呢,他先伸出手挽住家丁的脖子,又朝着家丁的耳朵吹了口气:“大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家丁愣住了。其它家丁笑了起来。
“我们是姐妹俩……”苏畅指了指自己跟芙蓉:“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这个妹妹,自小啊,脑子不大好使,说话也不好听,大爷不要见怪……大爷想问什么,只管问我,我脑子好使,说话机灵……”
那家丁见苏畅目含秋波,生的还算白嫩,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哈哈笑道:“那你说说,有没有见一个男人从这里经过啊……那个男人……恩,细眼睛,像含了水一样,嘴巴不大,皮肤白皙,说话是京城口音……对了,脚很大……”
芙蓉心中“咯噔”了一下。
苏畅不自觉的缩了缩脚。
家丁望着苏畅笑:“这位小娘子,你有没有见这样的男人啊?这男人……别说……”家丁凝视着苏畅:“我们要找的男人,长的倒像你……”
苏畅生怕被人认出,当即缩在家丁怀中撒娇:“大爷真是吓死奴家了,奴家的娘家就在京城里,奴家也算是清白人家,虽长的不甚美貌,却也不丑,怎么大爷说奴家长的像男人?奴家真是……羞的……很……若是男人……”苏畅故意抖了抖胸脯:“若奴家是男人,又怎么会这么丰满妖娆……”
经他一抖,那俩苹果差点掉出来,苏畅赶紧以手托住。家丁想伸手去摸,却被苏畅躲开,家丁便笑起来,又朝苏畅屁股上摸了两把,这才招呼众人:“想来那苏畅没到这里,不定躲藏在京城哪里呢,如今雨大,也不好寻找,咱们且回去吧。”
一伙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鞭子声,这帮家丁犹如鬼魅一样,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雨冲刷了马蹄印,一切又都变的雾蒙蒙的。
一会儿功夫,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想来那伙人已经远去了。
苏畅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取下自己胸口塞的两个苹果,自己咬了一口吃了,又递给芙蓉,芙蓉却不理他,只是阴着脸坐在那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