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疯,我才不信,既然你跟大奶奶是水火不相融,这个时候,你恨不得她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你怎么反倒端药给她?”
“这个你就不懂了。”
“你要在药里下毒?”
“不是。”芙蓉冲他笑笑,转身关上房门,一路往大奶奶那边去了。
刚到偏房廊下,正遇上婆子端了一碗药走过来,那汤药还是热的,黑乎乎,明晃晃。
芙蓉接下药碗,径直去了宁夫人房里。
天还亮着,宁夫人房里却是灯火通明。
她似乎睡的很死,可芙蓉轻轻推门的功夫,那门发出细微的“吱呀”一声响,宁夫人果然就像葫芦说的诈尸那样,“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见是芙蓉端着药碗进来,她似乎很失落,又“腾”的一下,翻翻白眼躺了下去。
“大奶奶,喝药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大奶奶,老爷怕你疯了,赶紧让大夫来给你瞧病,这不开了药方子熬好了药,大奶奶多少喝些才是,不然,以后说不准哪,还会见鬼。”芙蓉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见宁夫人背对着她躺着,便晃了晃她的胳膊。
“我才不会疯。”宁夫人冷呵一声:“你疯了我都不会疯。少奶奶没事怎么来给我送药?想看看我是不是快死了?你那俩孩子死了,我都未必死。”
“好,好。大奶奶既然不死,那就好好的活。”芙蓉淡淡一笑:“喝药吧。”
宁夫人坐起身,端着药一饮而尽。喝完了药,她抬头看看芙蓉,见芙蓉转身要走,便叫住她:“你等等。”
“什么事?”
“你端药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又要走?”
“我来就是给大奶奶送药的,大奶奶喝了药。我也该走了。”
“你等等。”宁夫人心中暗暗起疑。她擦擦嘴角道:“先前你跟老爷在廊下嘀嘀咕咕,说什么心结不心结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夫给大奶奶你把了脉。说大奶奶你郁结于心,心思太重,想让老爷开导开导你,看你心里在郁结什么。把这心结疏通了,大奶奶的心事放下了。或许……就不会疑心生暗鬼了……也能睡安稳觉了。”
“我能有什么心结,我没心结。”宁夫人嘴硬。
芙蓉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来拂了拂身边的长椅,一时坐了下来。长椅中间有块小桌,小桌上点着明晃晃好几支粗蜡烛,蜡油“噗嗤噗嗤”燃烧的凶猛。淡淡的黑烟直往人身上钻,像一条条没有脑袋的小蛇。
芙蓉拿手帕拂了拂满身的蜡油味儿。淡淡的凝视着宁夫人:“大奶奶说没心结,那就没心结吧。只是这药大奶奶按时喝了便是,喝几天看看,若有效果,自然是最好的。”
芙蓉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小桌上的蜡烛燃的剩下一小截儿,蜡烛的根部被火苗舔舐的变软了,本来粗壮的蜡烛像被点了穴道的女人一样,一点儿一点儿的,瘫软着,瘫软着,塌陷在桌面上,火苗却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芙蓉凝望着扑闪扑闪如跳动心脏一般的蜡烛根部,久久没有动。
宁夫人斜倚在那儿道:“少奶奶怎么还不回去?”
“我怕大奶奶有什么话想说,比如想说说你的心结……而大奶奶又没有可倾诉的人,不要憋坏了,我在这儿,大奶奶若想说什么,我也好听一听。”
“莫说我没有什么心结,即使有,也不会跟你说,少奶奶你还是回去吧。”宁夫人一脸厌弃芙蓉的模样,她伸手推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便传了进来,冰凉的雨滴伴着风吹到窗沿上,吹到宁夫人的脸上,那冰凉的感觉,让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她迅速的关了窗户,甚至拿着薄毯子覆盖在窗户上。
“这大白天的,大奶奶何故把窗户关这样紧?也不觉得闷?”
“我……我怕受风。”
“大奶奶怕有鬼吧?”芙蓉浅浅一笑,故意吓她:“若真的有鬼,大奶奶关上窗户也没用,我听人家说,鬼不走路,都是飘的,她们也不钻窗,不过门,都是穿墙而过……她们想去哪里,直接穿墙就行了……”
“别说了……”宁夫人捂住了耳朵。
小桌上的蜡烛一根一根的熄灭了,蜡油流淌的到处都是。由于窗户关的紧紧的,蜡油的味道无法散去,只在房里徘徊。
芙蓉起身离去,还听到婆子们在抱怨:“大奶奶又让点蜡烛了,说我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蜡烛熄灭呢。”
另一个婆子便叹气道:“大白天的点这么些蜡烛,唉,点了这么些蜡烛,大奶奶还是疑神疑鬼的,只说鬼就在她周围……可咱们分明没有看见嘛。哪里有什么鬼呢。”
又过了几日,大夫开的药,宁夫人已经喝完了。只是她依然不见起色。
这期间,关月秀又带着那对双胞胎来过两次府里,她所扮的鬼,一次比一次恐怖,那对双胞胎,也演的十分形象,他们不但成功吓住了宁夫人,而且故意溜到柴房那里,对着一个劈材的婆子吐舌头,那婆子举着斧头直接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丢了斧头便到处传言,说是见到了穿白衣裳的小菊,小菊在跟她打招呼呢。
入夜的时候,劈材的婆子甚至在墙根一角偷偷的烧了些纸钱,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小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活着的时候,咱们也没说过几次话的,你阴魂不散,去找应该找的人,别吓我,我胆子小着呢。”
一阵风把纸钱吹的到处飘飞,雨水又浸湿了纸钱,烧了一半的纸钱便打着悬的在苏府里飘荡起来,有些飘到宁夫人的窗户上,她隐隐约约看到些什么,打开窗户一看,吓的缩着脖子不敢动了。
宁夫人似乎比前些天更严重了。
婆子见鬼的事在府里传开,传入宁夫人的耳朵里,她更确定府里有鬼,就是小菊跟芙蓉的俩孩子,她更确定小菊要来找她索命,那俩孩子要找她索命,她更害怕了。
苏老爷来探望她,她只会问:“老爷,少奶奶的那俩孩子,死了吧?”
一开始,苏老爷会斥责一两句。
后来,苏老爷只当她病的重,不忍斥责,也不答话。
宁夫人便以为俩孩子死了,兴高采烈的拍手:“那俩孩子终于死了,是应该死了,少奶奶很难过吧?少奶奶就是扫把星,这府里不能让她管事……你看,把夫君送进了牢房,俩孩子也被她克死了。”
“俩孩子没死呢。”苏老爷叹气。
“俩孩子没死?”宁夫人呵呵笑:“离死也不远了吧?俩孩子的病,是治不好的……我总能看见他们的鬼魂……他们怎么跟小菊混在一起了呢。”
“爹,若不然,我再叫大夫进来给大奶奶诊治吧?”芙蓉询问苏老爷的意思。
苏老爷不置可否,宁夫人却摇头:“那些大夫,只能治凡人的病,我又没病,是咱们府里出了鬼,不但我看见了,劈材的婆子也看见了呀……所以,还是请个法师来府里治一治吧……让法师收收鬼。”
苏府一向不弄这些,可宁夫人提了出来,又疑神疑鬼的,苏老爷便答应了下来。
一时让安慕白出门去找了一个法师来苏府里做法,穿黑色袍子涂着大花脸的法师把苏府所有人都召集到中堂里,拿着桃枝沾了水往一排下人脸上泼,然后又在中堂里来回探看几圈,最后去宁夫人偏房里又是跳又是扭,然后又点了几支香,嘴里念念有词。
宁夫人伸着脖子,像待宰的鸡一样,只是眼睛里充满了期望:“法师,法师,府里可有鬼?是不是一大两小?”
“是,夫人说的是。”法师一面念叨着,一面抽出一把黄色的小剑,他在偏房里燃了一个火盆,火盆里焚烧着符咒,他把黄色的小剑插入火盆里,嘴里又吐了一口水在小剑上,只听“噗”的一声,就像给滚烫的油锅里添了一碗水一样,火盆里的符咒剧烈的燃烧起来,一股黑烟伴着火苗一下子窜的老高,差一点窜到信偏房的房顶上去。
“法师,怎么样了?”宁夫人关切的问道。
“夫人放心好了。”法师拿着个钵盂四下照了照,又对着宁夫人的脸照了照。
“法师,我又不是白蛇精,你拿着钵盂对着我照什么。”宁夫人皱眉:“我问你,那一大两小三个鬼……如今是死是活?他们……他们躲藏在哪里?”
法师顺了顺衣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爷,夫人,少奶奶,你们府里这三个鬼啊,可都是厉鬼……就说那个穿白衣裳的吧,法力高强着呢,因身上有怨气,所以做鬼也厉害……这些天,他们弄的苏府上下不得安宁吧,我法力高强,我已经看见他们藏在这偏房里了,只等夫人身子弱的时候,就出来吓夫人……刚才我已做了法,你们也看见了,我把他们逼进了火盆里,然后用小剑把他们杀了,以后他们再不会出来害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