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谢大奶奶的好意了。”芙蓉声音冷冷的:“大奶奶没有别的事就先出去吧,孩子还在睡着,吵醒了就不好了。”
宁夫人听此话,倒并没离去,而是抖抖衣裳坐了下来,她手上有一枚崭新的金戒指,戒指做的很饱满,很厚实,宁夫人故意用手帕擦了擦,生怕芙蓉看不见似的,扬着手在芙蓉面前摆了摆:“我一向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唉,老爷偏不这样想,说小菊的事我也受了惊吓,特意买了这足金的戒指给我压惊的。”
隐隐约约的光线照在宁夫人的金戒指上,便有一缕缕的金光顺着戒指反射出来,芙蓉只觉得满眼的金光,耳边宁夫人的炫耀之声不绝于耳,她有些懒怠,更没有什么话跟宁夫人说,便不说话,又随意的翻了翻桌上放的书。
“少奶奶这是要去考状元么?”宁夫人奚落道:“莫说少奶奶不中用,就是白家少爷,听说读书一事也不行……”
芙蓉依然没说话。
宁夫人又对着手上的金戒指吹口气:“哎,这么重的金戒指,我都说了不佩戴,老爷非得让我戴着……”
芙蓉也不接她的话,而是起身去匣子里捡了一枚大粒的红宝石戒指戴在手上,她一向不爱佩戴什么首饰,一应镯子,戒指等物都在首饰盒子里收着。如今她特意捡了贵重的戒指戴在手上,然后故意在宁夫人面前晃了晃手,红宝石有隐隐的红光,贵气又不落俗套,这样一枚戒指,少说值几十两银子。宁夫人手上佩戴的金戒指自然是没法比的。
宁夫人落了下风,冷着脸拿手帕盖在手上,也不去瞧芙蓉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而是有些愤恨的道:“少奶奶想扫我的脸面,只管说就好了,何必拿出这贵重的首饰来让我脸上无光?”
“不过是一枚红宝石戒指而已,我那首饰盒子里比这贵重的东西多了。实在无心炫耀。我本来不想佩戴这些东西的,只是一时兴起……”芙蓉暗暗好笑。
“我知道,自从小菊的事发以后。你一直对我心存怨恨,觉得是我指使了小菊那贱婢。”宁夫人打量着芙蓉的脸色:“小菊虽然伺候我多年,可……”
“小菊的事,真的与大奶奶无关吗?”芙蓉冷笑了一声:“大奶奶还是见好就收吧。别乱说话了,万一一不留神。把真相说了出来,那可就在苏府里呆不下去了。”
“我……”宁夫人的脸一红:“小菊是小菊,我是我,那个贱婢。背着我做下那些事,害的我差点被老爷冤枉,当然了。老爷有一双雪亮的眼睛,知道我是无辜的。不像少奶奶你,横竖看我不顺眼……”
“大奶奶有没有被冤枉,大奶奶心里很清楚……”
“我……”宁夫人咽了口唾沫,拿手帕捂着半边脸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当然也不怕你们怀疑,反正我是……我……我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所谓……”芙蓉伸手指了指头顶:“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若一些人真的做了亏心事,说不准半夜三更真有鬼敲门呢。”
“我……”宁夫人见芙蓉阴阳怪气的,虽知道芙蓉是在故意吓她,可她毕竟心虚,顺着芙蓉的手指往上瞧,似乎真的能看到满天神佛一样,想到当初她做下的那些事,宁夫人不禁一个哆嗦,无心也不敢再久留,找了个借口便溜了出去。
芙蓉送她到二门口,说是送,不过是瞧着宁夫人狼狈的模样有些可笑,芙蓉扶着栏杆站在那儿,眼见宁夫人走的急,一头撞在灌木丛上,一个趔趄差点摔着,她再也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
宁夫人脸红到了耳根,正巧有婆子朝芙蓉这边来,婆子走的也急,差点跟宁夫人撞满怀,宁夫人心中正暗暗生芙蓉的气无处发泄,便推了那婆子一把:“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吗?差点把我撞倒。”
“大奶奶……”婆子吓的缩着脖子:“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可饶恕吗?”宁夫人拎着婆子的衣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可欺负我是吗?你不过是一个老奴婢,再怎么着也是下人。”
“我是府里的老奴婢,是下人,大奶奶……我知道错了。”婆子几乎跪下来。
宁夫人还是给了婆子一巴掌:“以后见了我,得绕道走,再敢没轻没重的撞到我身上来,便收拾你的铺盖走人。”
“是,是……”婆子红了眼圈。
宁夫人出了心头一口恶气,这才气定神闲的去了。
“你受委屈了。”芙蓉坐在门口的栏杆上,借着微弱的太阳光打量着婆子,婆子的眼泪几乎出来,眼圈红的厉害,任谁受了这样的委屈心里都不好受。
婆子揩揩眼角,强颜欢笑:“这没什么……少奶奶,我们做下人的,这算的了什么呢。”
“下人也是人,不是随便给人欺负的。”芙蓉正色道。
婆子听此话,心中十分温暖,强忍着的两行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赶紧擦了道:“府里的人都知道少奶奶好心,从不把我们这些无关轻重的人当下等人,我们心中也敬重少奶奶,只是大奶奶她……我受的这点委屈真的算不得什么,厨房里的老婆子,因为先前熬的鸽子汤稍咸了些,大奶奶罚她生生吃了一勺子盐呢……”
“有这事?生生吃下一勺子盐?”芙蓉觉得不可思议:“那怎么吃的下去呢?”
“谁说不是呢。”婆子叹气道:“当着那么些人的面,罚那婆子吞了一勺子盐,那老婆子又丢了人,又伤了身子,大奶奶说,以后谁再敢犯芝麻粒大的错,便撵走她呢,别打量她是好……欺负的。”
“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芙蓉直摇头:“即使偶尔做的饭食差了分寸,训斥一两句也就是了,何苦这样作践人……”
“谁说不是呢……洗衣裳的丫鬟……把大奶奶的衣裳洗好送了过去,明明洗的很干净,我们都看见了的,可大奶奶非说洗的不净,上头有味道,硬是拿剪刀把洗衣裳丫鬟的头发剪去了一半以示惩戒,如今洗衣裳的丫鬟都羞于见人……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因为上次丫鬟见了大奶奶忘了请安,大奶奶故意整她……谁又敢说什么呢。”婆子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圈。
这样的事,倒是不胜枚举。
婆子说了这些,只是伤感:“我不应该把这些事讲给少奶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下人的不尽心,少奶奶养育两个孩子已十分辛苦,我们怎么能拿这样的事让少奶奶分心呢……”
“你们受委屈了。”芙蓉摘了片叶子在手心里揉着:“你们的委屈,我会记着的。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刚才安管事出门去了,临行前安管事交待我来告诉少奶奶,让少奶奶在府里等着,切莫出去。”
“可知安管事做什么去了?”
婆子摇摇头。
芙蓉只觉得纳闷,这个时候,安慕白出府做什么去了呢?为何又让婆子告诉自己,呆在府里不要出去呢?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去房里打开首饰盒,首饰盒里的玉镯子倒有几个,她拿在手中一一的看了,觉得不满意,便又拿起几支做工精巧的簪子,有金簪子,也有玉簪子,都仔细瞧了,也觉得不合适,戒指,耳环,这些也不中用,最后,她的眼睛停留在两串项链上。
这两串项链,一串是珍珠项链,米白色,项链上的珍珠,每一粒都圆润饱满,透着淡淡的荧光,更难得的是,这一串项链上的珍珠,大小都是一致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瑕疵,因此,这珍珠项链才显的极为贵重。
另一串项链,是和田玉打制的项链,玉色温润,呈水滴状,摸上去手感极好,匠人手艺了得,一丝不苟,这串项链,远远看着,便透出晶莹的光来,因为用料不菲,所以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这两串项链,都值好些银子,芙蓉把两条项链拿在手上端详着,因过于贵重,平日里她并不舍得佩戴,她思来想去,把珍珠项链握在手中,把和田玉项链放回了盒子里。
刚盖上盒子,手中的珍珠项链还是凉的,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抬头看时,二门口已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肤色洁白,珠圆玉润,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那双眼睛,眼波流转,让人看了欲罢不能,且来人走路极轻,身段妖娆,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芙蓉不禁看呆了。
二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芙蓉朝思暮想的月秀班班主关月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关月秀竟然亲自上门了。而且此时,就活生生的站在芙蓉的面前。
关月秀穿一件藕色绣碎花斜襟小褂,下衬一条淡米黄色凤尾长裙,她一头青丝用两支水色簪子拢在耳后,一对水青色的耳环摇摇曳曳,犹如关月秀的腰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