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鸽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大奶奶要喝,你们也敢拦着么?”小菊气焰很盛。
婆子们见芙蓉不说话,小菊又似乎没看见芙蓉,便道:“小菊姑娘,自打少奶奶有身孕以来,伙食上,是稍讲究些,或是炖鸡汤,或是炖鸽子汤,这本是补身用的……可每次给少奶奶炖了汤,大奶奶都要盛一碗去,以前炖的多,倒罢了,如今统共炖了这么一碗,若再端给大奶奶,那少奶奶喝什么呢?”
“我不管,你们只管把汤倒碗里,我这就给大奶奶端去。”小菊一点儿不饶。
“大奶奶要喝,端给她便是。”芙蓉轻轻一句。
婆子们叹了口气,摇摇头,芙蓉在府里,一切随和仁义,也不爱挣抢,如今好端端的补身鸽子汤,整整熬了两个时辰,却要拱手让人了。
婆子们只得把汤倒出来,预备着给大奶奶送去。不想却被安慕白拦住:“这汤我不是交待你们了,是给少奶奶的。”
婆子们默不作声,抬眼看看小菊。
小菊犹如好斗的小母鸡一样,“呼哧呼哧”的道:“大奶奶要喝汤,而且,少奶奶说了,这汤,就让大奶奶喝吧。”
“少奶奶是客气话,你也当真?”安慕白一句话就把小菊噎住了:“你回去跟大奶奶讲,此次只得一只鸽子,这汤,是留着少奶奶补身的,大奶奶想喝,等以后吧。”
“这话,我可不敢回给大奶奶,安管事这样说,不如安管事亲自跟大奶奶说去。”小菊撇撇嘴。
安慕白也不想跟小菊纠缠,只是交待婆子们把鸽子汤送去芙蓉房里,这边拔脚就往宁夫人那边去。
小菊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
宁夫人正歪在那打盹儿,听到小菊的脚步声,眼也没睁:“小菊。你端着汤跑那么快做什么,别洒了。”
“夫人,没有汤……”
宁夫人猛的睁开眼睛,发现小菊哭丧着脸站在一旁。小菊身旁,立着冷脸的安慕白。
“我让你去端汤,你把他带进来做什么?“宁夫人瞪了小菊一眼:”你们下去吧,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夫人……刚才我去端汤,少奶奶都说了,这汤,可以给夫人喝,可安管事说,这汤得留着给少奶奶补身。说……”小菊的话没完说,便被宁夫人打断:“什么汤不汤的,我困了,你们退下。”
小菊默默退到了帐外。
安慕白却站着没动。
宁夫人觉察到安慕白的敌意,便理理头发。睁开眼乜斜着他,而后又眯上了眼睛。
过了约有一刻钟,安慕白还站在那儿。
宁夫人先忍不住了:“府里那么多事做,你阴森森的杵在我这儿做什么?”
“夫人这是在问我么?”安慕白冷笑:“我本想问夫人的。”
“不就是因为一碗鸽子汤嘛,苏府里又不缺银子,你这个管事是怎么当的,多买一只鸽子又如何。少奶奶需要补身,如今正是补秋膘的时候,我这个堂堂的大奶奶也不能天天吃素菜。”宁夫人低头看着鞋尖,久久不动。
“夫人何必避重就轻?”
“安慕白,你什么意思?”宁夫人站起来走到窗边,四下看看。婆子们或在厨房里忙碌,或在井边浆洗,并没有人在附近,她才放心些,伸手把窗子关了。又缓缓的走过来道:“安慕白,我知道你时时处处替少奶奶着想,人家毕竟是少奶奶,你鞍前马后的,不过是个好下人,到最后,能落多少好?你可记得,我是你亲娘?”
“宁夫人你还记得这事?”安慕白盯着她,直盯的宁夫人低下头去:“我来找夫人,自然不是为鸽子汤的事。”
“那是何事?”
“宁夫人你还要装糊涂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疯癫癫的跑到我这里来,又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我要喝鸽子汤,惹了少奶奶不高兴吗?她派你来兴师问罪的?”宁夫人嘴角一咧,冷笑一声:“你倒甘为人牛马。”
“少奶奶心思纯净,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倒侮辱了她。”安慕白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宁夫人面前,他挺胸抬头,一脸质问之气,宁夫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宁夫人,那晚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定然会揭穿你们,你们伤害我不要紧,若伤了少奶奶一星一点,我都不会愿意。”
宁夫人吞吞吐吐:“什么……什么那晚……这晚的。”
刚才的她,还在咄咄逼人,这一会儿,突然败下阵来,说话也不利索了,一双眼睛也不时的瞄向门口,生怕有外人进来。
“那晚我被黑衣人捆绑,听他们说,我挡了某些人的路,要把我扔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自生自灭。我虽不讨人喜欢,可也没那么遭人厌烦,我深知没得罪过多少人,除了宁夫人你,不过是因为帐房钥匙没落到你手里,你便要如此对待我么?”
“你……你……说什么黑衣人呢……我又不认识什么黑……衣人。”宁夫人红了脸。
“这里就咱们两个,宁夫人又何必装糊涂。”安慕白冷笑着道:”黑衣人不是宁夫人你的人,也是那算命先生替你找的人吧?”
“那算命先生是老爷请来的。”
“我的眼睛可还能看的见。”安慕白冷盯着她:“那算命先生时时处处帮你说话,可想而知,你们是一伙的,不然,为何你每次去送他,都好一阵子才回来呢,老爷不明就里,不代表我不清楚。”
“你想干什么?”宁夫人双手环抱,似有防备之色:“即使你说的都对又怎么样,是,我是想拿到帐房的钥匙,我需要银子,我是府里的大奶奶,不是洗衣裳做饭的婆子,我也需要立威,这有什么错吗?如果苏府的钥匙落在一个外人手里,下人们会怎么议论我这个大奶奶,我也是被逼的,你若怨恨我,不如去老爷那里告发我好了。”
“我若想告发你,当晚就告发了,还用等到现在?”安慕白叹了口气:“其身不正,总会露出马脚,那晚黑衣人来绑我,宁夫人你一直在听动静吧,后来还点了灯,怕是心里有事不得安眠,可惜,我没被他们捆走,只是以后,宁夫人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而且,若因为宁夫人你,少奶奶有什么闪失的话……”安慕白语重心长的看了眼宁夫人,转身便走。
宁夫人打开窗子,看到穿淡蓝色袍子的安慕白走远,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额头上已挂满了汗珠。
她颓然坐回到椅上,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去了。
自从黑衣人行动失败以后,好几天她都坐立不安。时时刻刻怕安慕白把这事说出去,如今安慕白亲口说了,不会外泄,她心中才舒缓了,只是吓出一头冷汗来。
宁夫人静静的歪在椅上,虽是眯着眼,到底没有了困意。
小菊探头探脑的进来,悄声对宁夫人说道;“那鸽子汤,因为安管事一句话就飞了?奴婢听着,好像夫人也并不敢责怪于他,倒让他得意了一回。”
“你敢责怪他你去。”宁夫人瞪着小菊:“我让你找银子,你找来没有?”
“夫人……”小菊吓的跪于地上:“苏府里,我自然不当家,苏府外,我更做不得主,我这里又没亲人,我弄不到银子……”
“这可怎么办呢。”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愁的鬓边生疼。
傍晚时分,苏老爷拿了一幅画进来。
打开看时,并不是什么水墨画,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而是用毛笔粗粗勾勒的一个童子。
宁夫人没读过什么书,又不懂什么附庸风雅,看不懂那画的是什么,只得奉承似的道:“这画的可真好……不知是哪个朝代哪个大师做的画,一定价值不菲吧?老爷在哪里得的?”
“哈哈哈……”苏老爷笑起来:“夫人,你真是会开玩笑。这幅画,哪是什么大师的,这画呀,是刚才我在书房里画的,你看看,这上头墨迹刚刚干。”
“老爷这画的是?散财童子吗?”
“哈哈……”苏老爷笑着道:“散财童子可是仙子,我怎么敢冒昧,我画的是……我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想着,不知我将来的嫡孙长什么样,于是心思一动,就拿毛笔照着畅儿小时候的样子画了出来,这幅画,可以说是畅儿小时候,也可以说是……我畅想的嫡孙的模样。”
宁夫人心里一凛,想着原来如此,本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书画,原来不值一文,虽心里这样想,还是奉承道:“老爷画的出神入化,把未来的嫡孙画的跟散财童子一模一样。”
苏老爷心情甚好,便把那幅画挂在自已卧房的墙上,看到了,便笑笑。
一时又跟宁夫人说:“当年畅儿的母亲生下畅儿,我本答应让她过上好日子,想奖赏她一处宅院,可惜,未能如愿……”
“老爷的意思是?”
“苏家的香火还得延续下去,若芙蓉能顺利的生下孩童。我们苏府也不能亏待于她,我想好了,或是奖励她一处宅院,或是给她置办珠宝首饰,反正,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备用。毕竟,她怀孩子不容易,你也看到了,一天到晚吐的她脸都是蜡黄的……”苏老爷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