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我爹是怎么受的伤?”
“我……”宁夫人哼一声:“你爹醒了自然会告诉你的,我又不是犯人,苏少爷不用来审问我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爹为何会受伤。”苏畅双手抱怀,居高临下的盯着宁夫人:“我已经听下人说了,我爹是跟宁夫人出行,然后骑马射箭,为一只兔子,把脚伤成了这样。如今一瘸一拐的路也走不成了。”
“苏少爷既然知道了真相,为何还要问我?”
“我只是好奇。”苏畅笑笑,他的笑让宁夫人发毛。
苏畅一向没给过宁夫人好脸色,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笑,太过人诧异了。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宁夫人跟我爹也都不小了,怎么还要骑马射箭策马奔腾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难道不怕从马背上掉下来?我爹在苏府多年,也没弄过这动静,我想,这次,一定是宁夫人出的主意吧?”
“我……”
“我发现我爹要是远离了宁夫人,那一定平安大吉,好多年也不受一次伤,只要跟宁夫人在一块,就会有不吉利的事发生,上一次,不是伤了宁夫人的腿吗?这一次又伤了我爹的脚,这足以说明……”
“足以说明什么?”
“足以说明若是你跟我爹在一块,天理不容。”苏畅抬头望望阴暗的天空,又伸手指了指宁夫人:“常往我们府里跑,就不怕哪天出门正好有个雷落身上?”
“苏少爷,我当你爹是知交,如今你爹受伤,我心里已经很难过了,苏少爷竟然还这样嘲讽我。真是雪上加霜。”宁夫人显然有些不满:“苏老爷这样,我心里不安,一路小跑的来探望,苏老爷睡着。所以我才没打扰,苏少爷……”
“宁夫人当真心情不好吗?我瞧着宁夫人的心情很好啊。”苏畅冷哼。
“苏少爷说什么我听不懂。”宁夫人脸上一冷,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苏畅如此发难。宁夫人显然忍不住了:“前一次苏少爷诬陷我偷东西,我还没有找苏少爷理论,如今苏少爷竟然这样说我,我没有什么话跟苏少爷说了,我先走。”
宁夫人带上小菊,很快便离去。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来到人声鼎沸的京城里,买了一壶茶喝了,宁夫人心里的怒火才被压下去:“这个苏畅,怎么每次见了我。都像猫见了耗子似的?”
“夫人……”小菊小声道:“夫人别生气了。这一次夫人故意在林子里埋下铁片,果然苏老爷中了招,这样,咱们以后可以常来苏府了,苏老爷又需要夫人你照顾了。苏少爷不愿意,他说了又不算。”小菊笑笑:“这样一想,这次出行,夫人还是胜了啊。至少如愿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宁夫人瞪小菊:“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讲出来?若让苏畅知道,你还想不想安生过日子了?”
小菊很快低下头去。
苏老爷受了伤,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以后她又有名头赶去苏府,这样,苏老爷就更离不开她,可她又担心:“听白芙蓉说,宫里的太医来给苏老爷包扎脚了?”
“听说,这个白芙蓉跟皇上有交情。夫人不是不知道,她妹妹如今在宫里是妃子,如此一来,太医就好比她们家的一样,只要她们愿意。太医随时会来给她们家人看病。”说起这个,小菊脸上有羡慕的神色:“在这京城里,能如此随意使唤太医的,除了皇上,便是她们了吧?太医的手艺是最好的,或许苏老爷的脚很快会好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宁夫人叹了口气:“苏老爷倒好对付,只是这个苏畅总遭人厌烦,他又不笨,总跟盯贼一样盯着我,如今白芙蓉的眼睛看不见,她也好对付,我就怕太医把她的眼睛给治好了,如果这样,咱们不但要防着苏畅还要防着她,就更累了。”
宁夫人担心芙蓉的眼睛会被治好,所以去苏府探望苏老爷的时候,对芙蓉也更关切,说是关切,不过是问她一天喝几次药,喝了药有没有什么效果,而芙蓉的回答,让她心里乐开了花,真真是遂了她的意。
太医们给芙蓉把脉,并没有瞧出什么异样,所以开的方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喝了没坏处,但也没把芙蓉的眼睛治好,如今芙蓉眼前黑黢黢的,连光线也瞧不见了。
宁夫人假意安慰芙蓉:“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即使一辈子都看不见也没有关系,不是还有我吗?”
苏畅总会恰如其分的出现吓宁夫人一跳:“宁夫人真是说笑了,即使芙蓉的眼睛一辈子都看不见,那还有我这个相公,跟宁夫人有什么关系?”
“这……”宁夫人只得道:“我是说……我是说……我行走在宁府跟苏府之间很是方便,芙蓉若有什么需要,比如,想要个针头线脑了,或是想买个簪子手串了,亦或是项链玉佩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宁夫人改行做货郎了么?”
“苏畅,怎么能这么跟宁夫人说话呢。”芙蓉插了一句:“宁夫人也是好心,知道我眼睛看不见,特意来陪我聊天的。”
芙蓉张口替宁夫人解围了,在宁夫人看来,她不但拢住了苏老爷的心,这个白芙蓉,也快被她给拢住了,至少,芙蓉是不讨厌她的吧?想到此,她又有些得意。
她一贯喜欢得意,这得意的神色让苏畅讨厌,便忍不住又说道:“宁夫人,别坐着谈天说地畅谈人生了,我刚才经过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将我爹要喝的药熬好了,宁夫人如此细心又如此体贴,还不赶紧去帮我爹吹药?这活,宁夫人不一向抢着干的么?”
宁夫人听此话,灰溜溜的去了。
一时走到廊下,隔着支起的窗子看到苏老爷靠在床头,宁夫人报以明媚的笑,然后便看到那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
“夫人。”小菊嘟囔道:“吹药喂药这样的活不是下人做的么?您可是夫人,可如今夫人在苏府,做的都是下人才做的活。分明就是他们欺负夫人。”
“嘘。”宁夫人用胳膊肘儿捅捅小菊示意她别高声说话,抬腿进中堂,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忍得胯下之辱,才能成别人不能成的事,如今咱们是外人,好好表现,温柔点,细心点,体贴点,这样才有机会做苏府的人,等做了苏府的主子,这些下人的活,自然是下人去做,若此时就摆出主子的样子来,那怎么进苏府?”
“夫人说的是。”
“所以这些牢骚话,以后万不可在苏府说。”宁夫人进了苏老爷卧房,苏老爷的眼睛里顿时有明亮的神彩:“我刚才听下人说你去芙蓉那里了?”
“是,芙蓉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我见老爷睡了,就去陪她说说话解闷。”
“芙蓉可喜欢跟你说话?”
“当然喜欢了。”宁夫人笑着端起药来吹了吹:“少奶奶可是一个明理的人,她跟我说,老爷你哺育苏少爷兄妹长大很是不易,如今啊,老爷应该怎么开心怎么过。少奶奶又说,老爷你一直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对她是极好的。”
“我就知道,芙蓉这孩子啊,是个懂事的孩子。”苏老爷隔着窗子向外望望,雪化尽了,墙角的树像要抽芽的模样,冬天已经远了,想来春天就要到了。
树枝上一丁点儿的绿意让他心里畅快,宁夫人“呼呼”的吹着药,药气弥漫开来,整个卧房都像药罐子一样,味道很重,宁夫人嘴里都是苦的。
“你也太辛苦了。”苏老爷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的:“你把药给我吧,我慢慢喝就是了,成日让你吹药,真是委屈你了。”
“老爷太见外了。”宁夫人吹凉了药,自己先小喝一口试试温度,确定不烫了,这才拿起银勺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给苏老爷:“我伺候老爷不是应该的吗?老爷待我这么好,我伺候老爷心里便欢喜,若哪一日老爷不让我伺候了,那时我心里才难过,才觉得委屈呢。再说,当日老爷的脚受伤,也是因为我不是吗?苏少爷说,是我撺掇老爷去狩猎的……”
“畅儿这样说,真是不对,那日狩猎是早些天咱们约好的,怎么能说是你撺掇呢。回头我说说他。”苏老爷喝了口药,依然安静的躺在那儿。
一时药喝完了,宁夫人又塞了个红枣进苏老爷嘴里,见苏老爷高兴,便道:“老爷,我有一件事……”
“你说。”
“苏少爷虽然……对我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可他毕竟年轻,所以,还希望老爷你不要责怪他……”
“你真是太好了。唉。”苏老爷望着苏畅房间的方向叹了口气:“畅儿若能体会到你的苦心就好了。我的这个畅儿啊,论功夫,论做官,论长相,什么都是好的,只可惜,在对待宁夫人你时,有失公允,真是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