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虫子,医书上是有记载的,早先人们喜欢生食海鲜,最终把这虫子或虫卵吃进肚子里,这些虫子便如土地里的庄稼一样,在人腹中生根发芽繁衍后代,人便会低烧不止。若不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到最后,五脏六腑会烂,人也会吐血而亡,只是很多年不曾见有人被这虫子侵扰了。”
太医们虽对七寻的病信誓旦旦,可也有太医反驳:“若说七公子被这虫子所侵,那皇上呢,皇上可从不吃生食的。皇上的病情怎么跟七公子一样?”
“我跟皇上一块吃过生的牡蛎肉。”七寻呆呆的:“而且刚才……皇上也吃了同样的牡蛎,还不止一个。”
太医们惊呆,于是乎,一面派小太监去养心殿,告诉皇上把吃进肚子里的牡蛎肉吐出来,一面看着医书,加紧配出药来。
因医书上对这种虫子有记载,而且还记载着灭虫子的方子,所以,按着方子配出药来,倒也不难。不出三个时辰,太医们便端了药过来给七寻喝,同样是满满的一碗。
又是满满的一碗药,七寻皱眉道:“我不想喝,刚才不是喝了一碗?”
“七公子刚才喝的都是治瘟疫的,如今我们料想着七公子得的不是瘟疫,所以那方子并不对症,喝了药也不见效的,唯有这药,才是货真价实,七公子还是快喝了吧,不然这些虫子在你身体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那红虫子扭动的样儿,七寻眼睛一闭,端着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一时药送到养心殿里,皇上刚吐过一口血,如今歪在那叹气:“朕本来没有胃口,吃了牡蛎肉,才觉得身子好些,可太医又说这牡蛎肉里有吸血的虫。害的朕把肉又吐了出来,吐出来以后,太医们也看了,并没有什么虫子。想来这帮太医又在危言耸听。如今又端了什么治虫子的药来,朕不愿意喝。”
“皇上,太医们说,七公子所食的那牡蛎肉里,明明是有虫子的,如今皇上跟七公子的病症,跟那虫子所造成的病症一模一样,所以……此次想必是对症下药,皇上还是喝了吧。”七公公忙打着千儿。
“是啊皇上,刚才皇上吐出的牡蛎肉虽然没有虫子。保不准有虫卵,保不准皇上以前吃的就没有,或许现在,虫子在皇上肚子里……”年长些的太医苦口婆心。
“说朕肚子里有虫子的人是你,说朕得的是瘟疫的人也是你。”皇上明显认出了年长些的太医:“当初你不是跟朕说。朕得的是瘟疫吗?照着瘟疫的治法,让朕喝了这么些药,如今又说不是瘟疫?”
“皇上,龙体要紧哪。”七公公跪下道:“皇上何必这个时候跟太医们计较,医好了龙体,从长计议也不迟啊。”
七公公的话倒在理。
皇上腹中难受,一直低烧。全身酸痛,如今血也吐了好几次,他端起那药喝了,又重新歪在榻上,一时疲倦,挥挥手。屏退了太医。
年长的太医已吓出了一头汗。
其它几位太医叹息着道:“这事一出,皇上自然以为咱们无能,可当初神农尝百草,医术博大精深,也需要不断的钻研。当初咱们按着瘟疫治,也是瞧着,皇上的病,有*分像瘟疫,可如今……”
“如今皇上跟七公子的病,若是那虫子闹的,咱们也能省省心,若不是因为那虫子,皇上定然觉得受咱们蛊惑,咱们这帮太医,也跟庸医差不多了,到时候轻则罢官回乡,重则,死路一条啊。”年长的太医皱眉,亲自去了太医院后院,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喝下那药以后,七寻的病有没有好。
七寻沉沉的睡着,或许是汤药让人安眠,这一次,他睡的很死。
太医问苏畅:“自打喝了药以后,七公子的病……可好些了?”
“没见动静。”
“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年老些的太医有点着急:“我们这次开的方子,可是专门治那虫子的,若是七公子的病跟虫子有关,也应该见效啊。总不没至于一点儿动静也有。”
“你们不是刚送完药不久么,如今七公子才喝了药,哪里就好了。”
众太医点头,他们的确太心急了。
这一夜,太医院前厅灯火通明。大多数的太医都在宫里守着,他们开出了治虫子的方子,又怕方子无效引的皇上生气,所以一刻也不敢走开,只是静听消息。
派去养心殿探消息的小太监也跑了回来,只说是皇上早早的睡下了,到夜里也不见醒,至于好一点没有,无从知道。
太医们心里如揣着兔子一般,七上八下的跳。
而太医院后院,同样亮着灯。
苏畅跟芙蓉默默的相对而坐。
七寻依然在昏睡,自打喝了太医们送上来的药,她就没有醒过。只是睡着睡着,她开始踢被子,以前她总要盖五双棉被,如今只愿意盖一双,剩余的被子,被她扯到了一边。
苏畅怕她冻着,捡了棉被去给她盖好。七寻又踢开,灯光下,七寻额头上有大滴的汗。
“七寻头上出汗了,而且出了很多汗。”苏畅对芙蓉说。
“那你快帮她擦擦。”
“可……毕竟男女有别。”
“好了,我不怪你就是了。再说,你们两个都在一个房间里睡那么久了,我不是也没有怪你么,如今你反倒扭扭捏捏起来。”
苏畅浅浅一笑,拎起被角给七寻擦了汗,一面把蜡烛安放到窗台上:“我真的没想到,七寻她竟然是女儿身,而且,是一位尊贵的公主,我竟然跟一个公主在同一个房间里过了这么些天……不过芙蓉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跟七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苏畅试图解释,芙蓉早看开了:“即使你想有事发生,七寻她也未必愿意,人家喜欢的可是青仁。”
“说的也是。”苏畅笑着拿起一根稻草来含在嘴里:“这样想想,青仁倒也有福气,有位公主愿意这么对他好,可惜啊……”
“嘘……”芙蓉竖着耳朵听听,确认后院那扇门关着,确认周围安静,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这才压着声音对苏畅说:“咱们可不能揭穿七寻的身份,你想,咱们跟齐国,一向势同水火,七寻可是齐国的公主,若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怕对她不利的。”
“你说的倒也是。”苏畅含着那稻草一上一下的:“你们女人,真是百变,前些天,我房里住的还是一个男人,如今她却变成了齐国的公主,这也太吓人了,白氏,你可要一直都是白氏,若万一哪天,你也变了身份,我会很害怕的。”
“其实,我真的不是白氏。”芙蓉垂下眼帘,默默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这句话,她早在肚子里掂量好多遍了,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要不要跟苏畅说。
如今,她竟然毫无纠结的说了出来。轻描淡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畅显然不信:“白氏,大晚上的,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好了白氏,如今七寻的病……有了医治的法子,那就说明,我没有得瘟疫,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但心里高兴,也不要跟相公开这么大的玩笑,会吓到你相公的。”
“我真的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芙蓉静静的看着苏畅,说是看,其实,她眼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是盯着苏畅的方向:“我本来生活在几百年以后,在那个世界里,我死了,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死了以后,或许就什么也不剩了,可不知为何,我死了以后,竟然重生了。”
“重生了?”苏畅惊:“什么是重生了?你重生到哪里了?”
“重生,自然就是死而复生。我本来活在几百年以后,在那里死了,可又重生到你们这里来,变成了白葫芦的姐姐……”
“你……”苏畅端着蜡烛照了照,面前的芙蓉,脸如银月,唇红齿白,可她刚才的那番话还是让苏畅吃惊不小:“那……那你是人是鬼?”
芙蓉捏了捏自己的脸:“我重生了,当然就是活人了。就是又活了一世,明白了吗?”
苏畅如小鸡吃米一样,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听说重生这样的事,这样的事,难道不是戏文里才出现的吗?可如今,芙蓉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端着蜡烛又一次细细的打量着芙蓉,不禁感慨:“其实,重生的人,长的也很好看么。”
“重生的人也是人,跟你们都是一样的。”
“那……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一下……”苏畅试探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们如今是夫妻,夫妻,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这些话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今月明星稀,正合适聊天说话,我心情也不错,就说出来了。”
“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刚才你不是问过了吗?”芙蓉笑。
“刚才那个问题不算,我问的问题是个正正经经的问题,比那个问题严肃,也比那个问题重要。”
“你问吧。”
“请问……”苏畅咽了咽口水:“请问,怎么称呼你?”
“白芙蓉啊。你把我名字忘了?”
“啊,也是,你一直都叫白芙蓉,对了,你们那个时候,就是几百年以后,你们也成亲,也入洞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