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今日你来了,是你识规矩,我谢谢你。”苏老爷掏出一锭金子塞进宁夫人手里:“你送的贺礼,我也瞧见了,自然是价值不菲的,只是……我也知道,你并没有什么收入,那贺礼,也难为你了,这锭金,算是我谢你的。”
宁夫人很快将金子塞入苏老爷的衣袖里:“老爷这便是见外了,送苏少爷跟芙蓉贺礼,我是很高兴的,苏少爷虽是老爷的儿子,可我无儿无女的,自把苏少爷当自己人看待。那贺礼毕竟是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当日我本想送芙蓉姑娘珍珠项链的,可惜,她没有收下,这事,老爷你也是知道的,我虽没有什么大财宝,可岂是那小气之人?”
如此,苏老爷只得收下那锭金子,又交待下人们小心雪滑,目送着宁夫人远去,这才回了府里。
轿子来到宁夫人家门口,宁夫人看了小菊一眼,小菊立即拿了几文钱来,每个下人给了十文,下人们不住的道谢,直到走出很远,下人们依然交头接耳的。
“宁夫人真真是好人,瞧着还送了那么大一份儿贺礼,可是赤金的呢。果然不是小气的人,以后若是宁夫人做了咱们老爷的……那咱们这些下人,也能多得些好处。”
“是啊,如今送宁夫人回来,不过是老爷的交待罢了,宁夫人还让丫鬟给了咱们些银钱,可不是体恤下人吗?苏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体恤下人的,看来,宁夫人也应当是苏府的人,这对待下人的做派,跟咱们老爷,都是如出一辙不是吗?”
宁夫人见那些下人远去了,这才进了院子,刚进院子。便吓的退了出来。
院子里是两个黑衣的汉子,宁夫人每次见了他们,都像见了黑白无常一样,吓的心里“突突”直跳。差一点站不稳,还得小菊扶着,而小菊,早已吓的流了泪。
“宁夫人,你别害怕,这一次,我们不是来催帐的。”一个汉子笑笑:“若是来催帐的,我们大哥也不会借你银钱去买那个金项圈当贺礼了,那金项圈,怎么着也值五十两银子。我们大哥不小气吧?”
“不小气。不小气。”宁夫人脸上陪笑。
“我看宁夫人脸上泛红,不会是喝醉了吧?”另一个汉子乜斜着宁夫人。
“没有喝醉,没有喝醉。”
“没有喝醉便好,这样我们说的话,一字一句。你都能记在心里,免得以后抵赖,说我们没有告诉你。对了,我们大哥借你银子买那金项圈,可是有条件的,那条件,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若先前的那些银子我还不上,我愿意拿人头做保,到时候你们大哥拿我的人头去,我也毫无怨言。不敢有一句说辞。”宁夫人低着头。
“你知道便好,你要记得,当初每一次借银子。你可都写了借单的,你这房子,我们是指望不上了,不过,银子你若不还。你也知道,我们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了你的人头去,即使官府衙门查到,你是签了字据的,我们也不怕去打官司,你明白吗?”汉子恶狠狠的。
“明白明白。”
汉子相视一笑,转身要去翻墙,矮些的汉子忙拉着他的衣襟:“你是不是翻墙翻糊涂了,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咱们才翻墙进来的,如今她家大门洞开,我们何苦再去翻墙,从门口过,岂不是敞快?”
汉子又相视一笑,大摇大摆的去了。
“你瞧瞧你瞧瞧,这院子是住不下去了,这些贼人,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闹事,咱们这住的哪里是院子,分明就是草棚,他们何时来何时走咱们都做不得主。”宁夫人乱了分寸,像急着找草窝下蛋的老母鸡似的在院子里一通猛走。
一时走到廊下,径直坐在雪窝里,小菊拉她去床上躺着。宁夫人的腿上早已渗了血。
“夫人也应该保重才是,怎么这么作践自己,夫人若是有三长两短,小菊也不想活了。”小菊哭着给宁夫人包扎伤口。
伤口腿痛。宁夫人头上有微微的细汗。
或许是累了,她躺着眯了一会儿,直到小菊端着草药上前,她喝了些,腿上没那么疼了,酒劲儿也过去不少,这才拢拢头发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死,这腿伤,也总会好的。”
“我是……”小菊赶紧擦泪:“夫人……刚才那汉子吓到我了,他们总是神出鬼没的,而且,每一次都凶神恶煞的,我很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总有一天,咱们有了银子,这些人,不过是一群狗罢了。让不让狗叫,得看人的脸色。”宁夫人咧嘴笑笑:“那时候咱们富贵了,有了靠山,又何惧他们呢。”
“可是,咱们本来已经很穷了,珍珠项链也被他们抢了去,如今夫人又借了他们五十两银子去买了那金项圈做贺礼,如此以来,咱们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而且,我瞧着那苏少爷……跟夫人你说话,好像不太喜欢夫人的样子。”小菊端着药碗,耷拉着脑袋。
“他喜欢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他亲娘。他自然也不会当我是亲娘。”宁夫人拢拢头发:“如今我们要做的,是笼络住心慈手软的苏老爷,笼住了苏老爷,他区区一个苏畅又算得了什么呢。今日去送贺礼,我也不是冲着苏畅去的,我纯粹是为了给苏老爷长面子,顺带的,也让各位大人知道知道,我跟苏老爷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若想不要我,也要忌讳悠悠之口。”
“夫人果然是神机妙算……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夫人送去那么贵重的贺礼,临行前,苏老爷给了夫人一锭金子,少说也有十两,夫人怎么不肯收,咱们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小菊缩了缩肩膀道:“前一次找了那假和尚来布施,又给了他银子,雇他的时候,还花了二两呢。如今,夫人却还没有进入苏府……咱们银子也白花了。”
“你这样的心思,永远成不了大事。”宁夫人一脸鄙视的望着小菊:“所谓做大事不拘小节,民间有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之所以花银子请那假和尚来,为的是给苏老爷知道,佛主也说我们是有缘人,这份量,可是很重的,这银子花的值。二则,此次去送贺礼,显的咱们心诚懂规矩,苏老爷给咱们金子,也是感激咱们,若咱们接了金子,那这些感激,可就大打折扣了。”
“夫人的意思是?”
“就像大雪天,一个乞丐吃不起饭,你给了他一个馒头,等他发达了,又还给你一个馒头,你接下,他虽感激你,到底觉得,他还了你人情的,若你不肯接馒头,那乞丐便更感激你,他永远会欠你一个人情。我之所以没有接苏老爷的金子,也是如此考虑的。”宁夫人笑笑:“如此说,你可懂了?金子银子又不会咬手,若我不如此谋算,我巴不得接下那金子呢。”
“夫人……果然想的周到。”小菊连连点头。
而在另一条路上,田青仁跟七公子刚跟杨波分手。
田青仁扶着七公子,一面拍着他的背:“说了今日我来便可,你何苦呢,身子不爽快,偏生要来,又喝了凉风,不知要病到什么时候才好。”
“我愿意来的。”七公子挑眉:“你来归你来,我也当苏少爷跟芙蓉是朋友的,自然少不得来这一趟,就是多病几天又有何妨碍?”
“你呀,总是这么嘴硬,都是你爹惯的。”田青仁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正说着话,一行人飞快的跑了过来,人人脸上蒙着面纱,看穿戴,倒是平常人家的衣裳,但他们跑起来,却是脚下生风,因蒙着面纱,倒是看不清长相,只看那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便足以令生人害怕。
田青仁跟七公子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那行人跑过去,踏的雪花飞散开来。可跑出去,他们又跑了回来,先是看了看田青仁,接着便问七公子:“你可是七寻?”
“是。”
那行人扯过七寻的胳膊便走。七寻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便已被他们带离,七公子的书童吓的不轻,赶紧追上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什么要捉我们家公子,你们可知道,我们家公子他……他……”他人微言轻,那群人速度又极快,书童哪里能追的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消失在不远处的雪色里,连同七公子的人影,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书童甚是着急,忍不住问田青仁:“田相公,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七……他被带走了。你怎么也不追一追?”
“追上也无用的。”田青仁默默望着那群人扬起的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田相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田相公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们家公子么,我们家公子可是一直都很担心田相公的。”书童似乎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