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苏畅盯着他,装出同情的模样来:“这一点,你就不如我了,或许是你还小,不懂女人的心思,瞧瞧,我把你大姐收拾的服服帖帖,你大姐一日不见我,便如隔三秋,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都是我,昨儿还带着扫把上我们府上帮我扫地呢,我死活拉着不让,她还说,相夫教子是她的本份,是她应该做的,唉……让我说什么才好。”
“你别蒙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葫芦没好气的抹眼泪,倒了小半杯酒喝了:“我大姐是什么材料我又不是不清楚,昨儿半夜我起来尿尿,路过她窗下,还听她默默念叨七公子呢,苏姐夫,你就不要打肿脸装胖子了。”
苏畅语塞。
如此,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葫芦跟他喝了有三四杯的模样,只觉胃里辛辣,再也喝不下去,便放下酒杯,踱步到窗前:“自古女子最薄情…….”
“你要吟诗作对啊?”苏畅伏在桌上;“下一句是什么?”
“不好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葫芦大惊失色。
“谁来了?”苏畅赶紧抹抹嘴:“是不是你大姐来了?完了,你大姐总交待,不让我喝太多酒的,我一时又没忍住。”
“不是我大姐来了,是七公子带着他的书童回来了。”葫芦慌忙跑回来坐着。七公子已然进了门,身后果然跟着那书童,书童倒是往日的模样,七公子穿着暗纹细纱偏领袍子,手里同样是那把折扇,而头发一丝不乱的挽在头顶,用一支青玉簪子做配饰。
“我可不想看见他了。”葫芦低着头。
七公子亲自来打招呼:“苏公子,葫芦,你们在啊,喝酒呢。真是好兴致。”
苏畅尴尬:“不如。七公子也坐下喝一杯?”苏畅这句话,不知是不是真心实意,他甚至想,若七公子不那么招女人喜欢。或许,自己是可以跟他做好朋友的。至少如今,苏畅心里也觉得他很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实在是真风流。大家公子从小养成恬淡的个性,极为不易。
七公子拒绝了:“这次,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上楼了。下月初二,我再到苏府里拜访。到时候,苏公子若是没事,还请留在府上。”
七公子带着书童上了楼。
葫芦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坐下来喝酒。”
“其实,七公子也不讨厌吧。”苏畅默然盯着那长长的楼梯,七公子进了屋子。很快关上了门:“七公子这样,家里有钱有势,性子又随和,说话又客气,又体贴的人,我要是女人,我也喜欢哪。谁不喜欢。”
“刚才。”葫芦指指二楼:“七公子好像哭过似的。眼眶都红了。”
“你别开玩笑了,应该哭的,好像是咱们吧。”苏畅叹了口气:“七公子这样才貌双全之人,走到哪里,都能迷倒万千中老年妇女,就连青儿跟你大姐。都失魂落魄的,恨不得把七公子的画相裱糊在墙上,每逢初一十五,恭恭敬敬的上三柱香才好,七公子如此意气风发。被这么多女子惦记,他有什么好伤心难过?我要是他,高兴还来不及。”
葫芦点头,表示赞同。
七公子如今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二人心头。
至少葫芦不太待见他了。生怕他会抢走了青儿的心。
但苏畅对七公子这个人,还是待见的,至少可以跟他谈天说地,七公子很多思想,跟他都如出一辙,又都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不媚俗。他倒可以跟七公子点上蜡烛说上三天三夜的话,只是芙蓉对待七公子的态度,让他有一丝丝的担忧罢了,不过,他又时常安慰自己,他毕竟跟芙蓉好些年的情份,再加上,芙蓉也不是轻浮之人,更重要的,七公子怕是对芙蓉没有太深的印象。
自己可不能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天真热啊。”是芙蓉。
芙蓉穿水红色折枝石榴花小褂,雾面及地长裙,头上挽着月华髻,如杨柳摆风一般,就飘进了酒楼。
今日她妆容精致,淡淡的胭脂恰到好处,与她身上的衣裳相映生辉,是极好的。
酒楼里的食客纷纷望向她。芙蓉脸色微微发红,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为此,她在家里整整捣鼓了一个半小时。
她想趁着杨波没注意,偷偷的往二楼去,不想却觉得身后裙摆一动,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裙,她扭头一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原来是你俩?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不想看到我俩?”苏畅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芙蓉入坐。
芙蓉掏出小手帕扇风,一面掐腰皱眉道:“我还有事,要上楼去,就不跟你们坐了,你们俩慢慢坐吧。”
“大姐,你上楼能有什么事?楼上住的都是举人,你又不是举子,你上去做什么?去跟人家讨论诗词歌赋吗?”葫芦生生把芙蓉打击了。
苏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不说话,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为什么看到芙蓉关心七公子,他还是不自觉的楞了一下,不是说好要君子的吗?看来君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芙蓉只得坐了下来,轻轻的放下裙摆,瞪着葫芦道:“大早上的就不见你的影子,又跟着苏畅出来鬼混,不是要科举了吗?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
“笑容。”苏畅指指芙蓉的脸:“白氏,注意笑容。”
芙蓉只得咧嘴,挤出一抹笑来:“苏畅,宫里今日无事吗?你这考官出来喝酒,耽误了正事怎么办呢?”
“无事。考官也是人,也需要休息啊。”苏畅指指楼上:“就像二楼住的举子们,如今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都不想别人打扰呢,我本想叫七公子喝酒,没曾想他好像累了,就不陪我们喝了,我们也不好打扰的。”
“七公子不是世俗之人,所以也不便陪你们喝酒。”芙蓉摇着手帕,扇起小小的一阵风,吹乱了葫芦的头发,葫芦不满的冷哼一声:“大姐,说话可要讲证据的哎,凭什么就说我跟苏公子是世俗之人,七公子他也不是菩萨,他难道是吃香火长大的?为什么就只我们世俗了。”
芙蓉语塞。走了一截子路,肚子有点饿了,她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一般,很快将桌上的一碟花生米吃了个干净 ,然后又开始向着牛肚进发。
吃的满嘴油腻。嘴里还不停的道:“杨波做的饭菜越来越好了,小巧真是有福气。”
“大姐,你不是告诉过我,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吗?你一说话,喷我一身油。”葫芦不满的往苏畅身边移移。
“怕什么,你俩又不是外人。”芙蓉又吃了一口牛肚。
苏畅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芙蓉端起茶来喝了,然后在苏畅身上抹了把油,苏畅很是爱惜身上的衣裳,见衣裳上落了油印,赶紧拿芙蓉的手帕擦擦。
“这衣裳…….有这么金贵么。”
“你忘了这衣裳是我从哪里得来的了?”苏畅浅笑,一双深情的眸子,盯着芙蓉的眼睛。
芙蓉淡然道:“从哪来的?在京城里哪家衣坊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你再看看。”
“看不出来。”芙蓉摇头。
苏畅叹气:“白氏,这可是你亲手给我做的衣裳呢。你难道忘了,当初你说,做这衣裳,耗费了你三四天的功夫,几晚上没合眼呢,而且这衣料,也是你跑了半个京城才找到的,你说,这衣料的颜色,很衬我的皮肤。”
芙蓉茫然。
葫芦不禁道:“苏姐夫……..”他甚至主动站到了苏畅旁边,显然是把芙蓉给抛弃了:“我大姐如今心里有事,脑子也不大好使了,她哪里记得曾给你做衣裳,说不准还会觉得,你刚才那番话很肉麻呢。”
“你说的对。”芙蓉咽了块牛肚:“刚才的话,是很肉麻。”
芙蓉着急的坐在楼下,茶也喝了两壶,天热,她脸上的脂粉顺着汗液流下来,一直流到她脖子里,她细嫩的脖颈被染成了红色。
她只得拿手帕擦擦,很快,雪白的肌肤变的五颜六色,精心挑选的衣裳也湿透了,一股子汗味儿。
葫芦与苏畅皆静静的盯着她。
直到看的芙蓉不好意思,拿手帕挡在面前:“你们俩没事,一直盯着我看什么?你们用完了饭,怎么还不走?”
“大姐,你不是也吃饱了么,为什么还不走?”
“我…….我坐着消消食,我吃的太饱了。”
“我们也吃的太饱了,我们也要坐着消消食。”葫芦冲苏畅翻翻眼:“是吧,苏姐夫。”
苏畅笑。
芙蓉撇撇嘴:“苏姐夫……..真肉麻。”
葫芦笑起来。
芙蓉无法,葫芦与苏畅一直盯着她,她又弄的一身狼狈,只得闷闷的打道回府。
这一次,苏畅走在前头。
葫芦走在中间。
芙蓉走在最后面。
每走几步,她便要回头往杨波的酒楼回望。二楼靠路的窗子一直关着,太阳毒辣,此时没有一丝风,路边的低矮灌木被晒的油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