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像是燃料一样在河水里弥漫开来,渐渐的,芙蓉与苏畅洗知了的地方,红了一片,像是日落前的晚霞。
齐二成仰躺在水里。
温光骑在他身上,看着渐渐散开的血,他的头脑才有一丝丝的冷静,他的刀落进了小河里,整个人也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大元帅帐里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齐二成死了,温光看着又呆又傻。
当齐二成的尸体跟牡丹的尸体摆在大元帅帐里时,大元帅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上前去踢翻了温光:“枉我栽培你,把你养在身边,你竟然做下这等糊涂的事?知道不知道齐二成的家世?知道不知道杀了他,会惹下什么麻烦?温光,你真是糊涂到家了。”
温光虽心里害怕,可看着牡丹的尸体,他仰了仰脖子道:“是他先杀了人,不然,我也不会杀他…….”
“牡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你拿一锭银子去怡红院,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温光,你年轻时好色,到处留情,怎么年长了几岁,倒痴情起来?如今杀了齐二成,他爹在朝廷里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看你如何收场。”大元帅不停的在帐里踱步,一双手背在身后来回搓着。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毕竟齐二成只有一个,而且如今已经死了。
三天过去了,温光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提着一壶酒亲自去了大元帅帐里,算是道歉,只说自己当初太鲁莽,为了一个女子。犯下这等错事。
他毕竟是大元帅的亲信,大元帅虽恨铁不成钢,可也舍不得断臂,便喝了他送来的酒。一面跟他说:“温光啊,齐二成不是小鸡小鸭,死了就算了,齐二成他爹是有身份的人,如今齐二成死了,我们总得给他们个说法,我已写了书信去齐国,就说齐二成他淹死了,至于齐国那边会怎么说。还不得而知。”
“大人。你一定要保住我。我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孝顺大人的。”温光殷勤的给大元帅倒酒,一双眼睛又惊又怕,丝毫不敢放松。只是盯着大元帅。如今清醒了,他才明白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
“温光。这事若是能隐瞒过去,便也罢了。若是隐瞒不过,那……你可是连我也连累到了,这几个人被齐国国君送来学习兵法,可都是齐国的好苗子,如今你断送了人家的性命,不是断送齐国的将来?人家国君如何肯再信任咱们?”大元帅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许久不语。
帐外篝火“噼里啪啦”让人心忧。
温光倒光了壶里的酒,搂着大元帅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好歹,当初刚在大人身边伺候的时候,大人就告诉过我,一定要能忍,能忍,大人跟着先帝建功,如今又跟着当今皇上,又被齐国国君看上,可不是因为能忍吗?大人悉心教导的话,我竟然没能记住,我真是太混账了,我对不起大人的教导啊……..白白跟了大人你这么多年,如今竟然还要连累大人。”
听温光说这些,大元帅也有些感概,他想了想,拍着温光的背道:“且等等看吧,我再试一试,或许能救下你的命也不一定。”
温光这才千恩万谢的去了。
大元帅所说的办法,便是把田青仁叫了过去。
这日大元帅嘱咐伙房,做了几样好吃的菜,又把珍藏的酒拿了出来。
席间大元帅敬了田青仁几杯酒,这倒是难得的荣誉。
甚至,温光也敬了田青仁几杯酒。
田青仁隐隐约约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大元帅走到田青仁身边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听温光说,那日,也就是齐二成死的那日,你也在场?”
“是。”
“那…….”大元帅笑望着他:“你能把当日所发生的事,一点不留的告诉我吗?我也想知道真相,毕竟如今齐二成死了,温光所说的,只是一家之言,我怕有失偏颇,这样,对齐二成可就不公平了。”
“那日……..”田青仁放下酒杯,一字一顿的道:“那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温光温大人提刀追赶齐二成到伙房边的小河旁,他们两个围着我厮杀了好一会儿,齐二成手里没有武器,有点落下风,后来,不知怎么的…….”田青仁想到苏畅偷偷丢了个小石子在温光脚下,温光才滑了一跤跌入水里杀了齐二成,可他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说:“不知怎么的,温大人一刀下去,齐二成便毙命了。”
“当真如此?”大元帅笑着。
“一字不假。”田青仁信誓旦旦。
温光不禁轻轻的握住了拳头,这个田青仁,当初温光他杀齐二成的时候,他是在场的,他也是齐国人,如今倒不好应付。
大元帅拍拍手,已有士兵托着两锭金子进来,大元帅把金子放在田青仁手上:“你也知道,我们军营里,如今缺少金银,这两锭金子呢,是我的体已,如今给你了,齐二成的死,我已往齐国写过书信,告诉国君,齐二成是因为落水,才淹死了的,田青仁,我想你是一个明白人,若有一日,齐国那边问起齐二成的死因,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
田青仁愣住了,明黄黄的金子在他手心里,是沉甸甸的,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子。
大元帅一直盯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答案。
“田青仁,我查过了,你从小家里穷,这两锭金子,都够你养老了,怎么,你不愿意么?”温光握紧了拳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变的恶狠狠的。
大元帅挥挥手,假意呵斥了他一句:“温光,不要没有规矩。”一面又笑望着田青仁道:“温光毕竟跟了我很久,如今呢,我想用这两锭金子买他一条命,田青仁,你觉得值不值?”
“值,当然值。有金子不要才是傻子。”田青仁挤出一丝笑容来,把金子塞进了衣袖里。同时又敬了大元帅两碗酒:“若齐国那边问及此事,我自然知道怎么说的。”
大元帅松了一口气,不停的拍着田青仁的肩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一面说着,一面冲温光挤了挤眼睛。
一直紧张的汗涔涔的温光,此时才算有了笑脸,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田青仁喝了几杯酒,便推说头晕,带着金子提前离开了。
长案上的饭菜几乎未动。
温光抓起一只鸭腿狠狠的啃了几口,然后用衣袖揩揩嘴角的油腻道:“大人的方法果然有效,唉,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些银子,可都是当朝皇上拿来做军需的,如今咱们只发放了一半军需,另一半,咱们私下截住了,毕竟,以后到了齐国,也需要打点。如今这些金银中拿出两锭金子给你平事,以后,温光你可得好好的表现了,不要再生出这样的事端,田青仁他爱财,咱们才可以扭转乾坤,若田青仁他不贪财,一心向齐国告发此事,那你就完了…….”
温光一脸得意的神情:“量他也不敢,他若是敢不收金子,敢举报了咱们,我便…….”温光扶了扶腰间的刀,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大人不是说了,若田青仁他不喝敬酒,不识好歹,那咱们便杀了他灭口,如此,就说他嫉妒齐二成的武功比他好,所以动了杀心,设了机关把齐二成杀了。倒也一了百了………还好如今他贪财,倒捡了一条命。得了金子,还可以活下去。”
“嘘。”大元帅瞪他:“这事你知我知,苏畅都不知道,田青仁既然得了金子,便嘴软,以后就得听咱们的吩咐,咱们让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以后……他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这日,大元帅与温光心里有了底,高兴的厉害,一直喝到半夜,直喝的酩酊大醉才算罢休。
田青仁裹了那金子直接去了苏畅帐里,说明了原由,苏畅跟他面对面坐着。
灯火如豆,芙蓉用筷子挑了挑,灯火瞬间又亮了起来。
壶里的水开了,芙蓉站起来冲了两杯茶,给苏畅一杯,又给田青仁一杯。
田青仁显然什么也喝不下,他指着两锭金子小声道:“大元帅的意思,我很明白,我怕不收下这金子,当时便不能活命,所以…….只得收下了。”
“我明白。”苏畅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示意他喝茶。
长案之上,两锭金子发出耀眼的金光。
“大元帅总说军需不够,他自己不知贪下了多少,如今军营里过的磕磕巴巴,那些下层的士兵很是可怜,草鞋坏了,都没有新的。”芙蓉不禁嘟囔。
“想来大元帅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田青仁悠悠的道:“若不然,怎么会朝秦暮楚,一面向你们的皇帝示忠心,一面又偷偷的勾结我们齐国的国君。”
“我想,田青仁你来找我,并不是只为这两锭金子的事吧?”苏畅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