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母妃冲他大喊:“阿渊,闭眼!”
“你莫要看,只要看不见,心便不会痛,更不会恨!”
可即便是闭上了双眼,陆枳实放肆的笑声,太监们淫荡而肆虐的欢呼声,他都能听得清楚,太监们总是觊觎她的美貌。
这个不知来历不知身份的美丽女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人们总是好奇地,想要将她剖开看看,身体里究竟藏了何等秘密。
年幼的陆枳实骑在他母妃身上,恶劣地冲他大笑,说:“哥哥,你看见了,这就是你母妃!”
“她就是个人人可骑的娼妇,就算你闭上眼睛又怎样,你瞧不见你母妃,但你母妃瞧得见你!”
人们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她身上,女人误国,红颜有罪。
先帝一死,她就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罪人。
太监们会在掖庭将他栓狗一样拴着,将一碗馊了的吃食放在他面前,让他看得着却够不着。
阉人们本身就是有残缺的,所以他们见不得一切漂亮完美的东西。
少年时期的陆沉渊在他们眼里很完美,所以他们想尽办法都要毁了这份完美,于是一群太监们总会在夜里光临。
有老有少。
陆沉渊浑浑噩噩在掖庭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皇帝从来不管不问,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将他召去。
折磨一番又放回来。
皇帝知道他是死不了的,命贱且硬。
想到这档子陈年往事,陆枳实痴痴地笑出了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说:“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他是一直害怕陆沉渊记得这件事情的,因为在他面前,陆沉渊从未有所隐藏,他的锋芒似乎是故意在他面前展露的。
便是要让他寝食难安,越是惶恐,就越是容易做错事情。
只要有了错处,陆沉渊就能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现在自己落在陆沉渊手里了,他知道等待他的不会是个好下场。
“哥哥,是我错了,是我年幼不懂事,你且放过我,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陆枳实到底还是有些怕他的。
褚建怀叹了口气,说:“枳实殿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殿下母妃受你凌辱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时今日?”褚建怀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懂什么!”陆枳实失声尖叫,面色狰狞:“哥哥一直没杀我,一定是还念着几分兄弟情谊的,对不对?”
陆沉渊摇了摇头,诏狱有人进来了。
是他们领着一批快要离宫的老太监。
这些太监里,不乏有当初将陆沉渊栓着的人,对着他吐口水撒尿的也有。
他们一个个面色潮红的不正常,看见陆枳实,呼吸便开始急促紊乱,眼神中也透露着癫狂。
“陆沉渊,你敢!”
陆枳实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这是要将当年他遭受的一切都报应在他身上!
“枳实,好好享受吧,你会度过一个很美妙的夜晚。”
陆沉渊面色平静,着人将他身上的链子就解了,再将那些老太监放进去。
陆枳实惊恐大叫着:“陆沉渊,你放过我!”
“我知道错了,我求你放过我,至少别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他知道这些太监的手段。
因为身体的不完美,他们大多心理有着问题,即便是找了对食娘子,他们也无法满足那方面的需求。
会在夜里将对食宫女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曾有幸观摩过全过程,甚至觉得刺激畅快,如今轮到自己身上了,才觉得有多可怕。
陆沉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绝望袭来,陆枳实忽然面色狰狞地大吼:“你难道就不怕被她知道你的过往吗?”
“陆沉渊,你其实早就不干净了,你就是个腌臜玩意儿,还整日装得一副清风明月的清高模样!”
“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了,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吗?她只会嫌你脏,嫌你是个自小就被太监折磨的烂人!你什么也不是!”
他大吼着,但嘶吼声很快就被太监们亢奋的声音所掩盖了。
褚建怀担忧地看向他,说:“殿下不必介怀他的话,阿娴不是那样的人,她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她也肯定不会在意的。
陆沉渊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诏狱。
褚建怀跟在他身后,叹气道:“殿下,您不要有心理负担,是他们对你犯下的错,你本身没有任何的错处。”
阿娴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个不洁之人,而今还一直欺瞒着阿娴。
他的阿娴那样温暖,比冬日暖阳还要和煦,他又怎舍得让她知道。
“殿下。”褚建怀看他一路往前走,马儿都没有骑,忍不住出声喊住了他。
说:“若是伤心难过,也是可以表现出来的,殿下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您有阿娴。”
还有墨宝这么可爱的孩子。
陆沉渊停下脚步,世人不懂他心里的悲哀,与其说再多,都不如切身体会来得痛彻心扉。
“子宁。”他轻唤,子宁是褚建怀的字。
“殿下,我在。”他一直都在。
“若是阿娴知道,她必不会容我,我本不洁之人,又害她遭受流言蜚语,同我一般,这世间女子,没有哪个不会在乎自己的贞洁名声。”
褚建怀沉默了下去,这个问题很敏感,他从来不敢去想。
怕这个后果不是殿下能够承担的。
“她是干净的,我不能将一块儿完美的玉去染脏。”故而每每静娴提出那方面的要求时,陆沉渊总是避而不谈。
“殿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她在乎与否呢?况且殿下也是被逼无奈,许多事情也非殿下所想。”
缘分从来都是天注定的,说不定阿娴就是上天给殿下的救赎呢?
总不至于让他一辈子都这样苦下去。
他这样的苦,世上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
陆沉渊没有答案,只是一路走回了渊王府,春寒料峭,夜里的风凉飕飕的。
他刚推开门进了屋子,将身上冰凉的外袍褪下,站在床前凝视着裹在被子里的女人,那温软的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