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是一派从容淡定,可心里却很紧张。
因为他体内的毒是她从未解过的,他的身体又是那般糟糕,如同易碎的瓷娃娃,稍有不慎便会反噬,气血攻心,筋脉尽断。
届时,他便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陆沉渊轻声说:“阿娴,相信你自己,便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让你一辈子养着我罢。”
又是一根银针入体,静娴被他的话逗笑了。
说:“我从未失败过,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
因为她是聂琅嬅,不是叶静娴。
羸弱的皮囊之下是更为强大的灵魂作为支撑。
她的手法很快,随着一根根银针入体,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苍白的皮肤渐渐变得粉红。
最后开始向外渗血,然而这血却不是红色的,是黑色的。
静娴眉心紧缩,问:“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为何体内的毒会这么深,又为何还能活着?
若是如她所想,是权贵人家里豢养的金丝雀,一边垂涎他的美貌,一边又不忘蹂躏折磨他的身体。
那么他这短短二十几载,该是活得有多痛苦。
“不曾经历过什么,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不幸罢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声音里已经出现了颤抖。
“阿渊,挺过今晚,往后就不会有这么疼了。”静娴安抚着。
可她知道,阿渊身上的毒没有那么好解,如果解不了他就没几年可活了。
这样好看的人,不应该这般香消玉殒,更不该饱受病痛折磨。
好歹是她聂琅嬅看上的人,又是墨宝的便宜爹爹,怎么着她也得尽力一试。
若是这毒连她琅嬅老祖都没法子,那么全天下就再无人可解了。
经脉全通,血流速度加快,似要撑破他的肌肤喷涌而出。
男人双手死死地抠住木桶边缘,指甲折断,鲜血四溢。
“阿渊,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静娴眉心紧缩,这般疼痛他都一声不吭,这个男人的内心到底是有多强大才会如此。
原先她一直觉得阿渊是个病弱的美人儿,如今看来,他除了病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弱,他很强。
他终究是没有忍住,唇齿间溢出一抹闷哼,因为疼痛而面色扭曲。
黑色的血水流入药汁中,竟冒出阵阵白烟。
瞧他忍得辛苦,静娴拿了一块儿棉帕过来递到他面前说:“咬着这些,才不至于伤了自己。”
若是疼到极致,难免会咬伤舌头,牙龈出血,她可舍不得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受伤。
陆沉渊猛然抬头,漆黑的双眸里跳动着邪性,着实把静娴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回神,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
他一把拽住了静娴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静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两人隔得很近,蒸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徘徊缠绕,四目相对。
静娴眸光平静,却心跳如雷。
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即便狰狞,他也是好看的。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温度,这是那热毒在他体内的作用,会让他生不如死。
痛到极致,他却忽然一把推开了静娴,死死地咬牙,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呼吸紊乱,木桶里的水竟开始沸腾。
“阿渊!”
静娴连忙冲过去,不行,药效太猛了,他承受不住的。
只是还没等静娴过去,木桶忽然砰的一声炸裂,药汁流得到处都是,陆沉渊倒在地上,身体无意识的蜷缩成一团。
发丝凌乱地贴在他脸上,静娴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抱起他,却被陆沉渊一把拽进了怀里,一口狠狠咬在静娴肩膀上。仟仟尛哾
她瞪大双眼,刹那间觉得自己肩膀都疼得麻木了。
靠!
疼死人了啊!
“莫怕,快要结束了,再忍忍!”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这个时候拔针,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他所忍受的疼痛也都白忍了。
陆沉渊好像失去了意识,只是渐渐地放松了咬她的力度。
静娴皱眉看着这昏死过去的美人儿,一丝不挂,还真是……
咳!
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静娴拔了针,将人拖到床上去,端来了温水擦干净他的身体和发丝,再给他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这才忙着打扫屋子里的狼藉。
哎,她这是造了什么孽,重生一遭,竟然遇上这么个病秧子,只希望他以后切莫让自己失望才是。
等一切忙完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静娴这才躺到床上去休息,临睡之际看着陆沉渊潮红的脸色在慢慢恢复,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第二天静娴睡了个大早。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陆沉渊的身影,外面阳光盎然,光影婆娑。
她连忙掀开被子起来跑去厨房,却见里头身影晃动,墨宝眼尖看到了门口的静娴,连忙冲到了她怀里。
“阿娘!”
“阿娴。”
他今日穿了身淡雅的黛青长袍,即便手里拿着锅铲,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娴雅矜贵的气质。
“这么早就起了,墨宝已经吃过了,你过来。”
他眸子里好似有光,要将静娴给溺进去。
她愣愣地看着陆沉渊,比起昨日,他的脸色要好太多太多了。
他独独给静娴煮了一碗阳春面,里头还窝了一个鸡蛋。
“阿娘,我同先生去静竹轩了。”
墨宝悄咪咪地冲着陆沉渊挤了挤眼睛,便欢快的跑去前堂了。
“你……”静娴走过去,面汤的香气已经勾起她的馋虫了。
陆沉渊垂眸:“我很好,不疼。”
随后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眸色阴晦。
静娴坐下来吃面,不得不说陆沉渊的手艺很好,一碗简单的面也能让静娴大快朵颐,恨不得再来一碗。
不过张先生说得对,女孩子要矜持。
“阿娴,肩膀还疼吗?”
陆沉渊忽然问,静娴这才想起来昨天被咬的肩膀,这会儿似乎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他咬得很深,只是昨晚太累,自己也没来得及查看。
静娴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疼的,疼得很呢。”
“抱歉。”
“既然感到抱歉,那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静娴凑近陆沉渊,很不要脸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