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快疯了。
刘辩哪里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他就是一个无赖。
他本来还想和刘辩细细分析一下大义,权衡一下得失,看看如何一起对付戏志才,重新将大局控制住。现在看来,这些想法都是空想,刘辩心里根本没什么大义,他真可能撒手不管,坐看中原动荡,生灵涂炭。
刘辩放得下,他放得下么?不能。
荀彧长叹一声:“陛下,直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刘辩哈哈一笑:“不过你可以说说看,也许有我感兴趣的事也说不定。”
荀彧哭笑不得:“陛下,能有点帝王之相么?”
刘辩冷笑道:“我如果有帝王之相,容得你这么和我说话?”
荀彧咽了口唾沫,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我听说,贾诩曾经用波荡壑在斜谷大破益州军,挫败王允的计划,公达也曾经在定襄用波荡壑击退鲜卑人,想必都是从陛下那里知道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说说h鼓十曲吧。”
刘凛不动声色。
“h鼓十曲和黄帝十二形一样,都是黄帝所作。黄帝得天下,并不仅仅是依靠龙的力量,而是龙凤并用,所以黄帝十二形中兼有龙凤,而h鼓十曲中则兼有山水禽兽。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刘辩静静的听着。他曾经看戏志才施展过h鼓曲中的波荡壑。他本人也用这这个鼓曲击退过戏志才,当时就感觉波荡壑更适合龙系血脉施展。龙喜水,波荡壑是用声音作为攻击武器。而与声音相连的耳朵与肾相通,也是水属性。但是石荡崖,他不太清楚,现在听荀彧一说,这才知道石荡崖并不是以声音作为媒介,而是用身体模拟山石撞击山崖的情景,其实是一个技击法。
不过不是个人技击法。而是战阵之法,或者说是重甲步卒破阵之法。讲究的是强横的身体和精妙的步法互相配合。难怪戏志才虽然喊得起劲,却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h鼓十曲中有一曲名为《壮士奋》,却是以音咒激荡人心,使战士勇于战斗。不惧生死。如果和石荡崖相配合,可以造就无畏死士。”荀彧停了下来,喘息了一会:“就像张角的黄巾力士。”
刘辩一惊:“黄巾力士是以h鼓十曲练就的?”
荀彧点点头。
刘辩心头一动:“那张角和儒门究竟有什么关系?他后来的暴毙,是不是儒门在里面做了手脚?”
荀彧轻叹一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遗憾。“当然。陛下能想到这一点,果然是直觉惊人。”
刘辩沉默的看着荀彧,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荀彧陷入了回忆之中。“张角原本是天师道弟子。天师教的天师张陵是沛国人,是留侯张良的后人。张陵也是儒门中人,不过。他同时兼奉道门。入仕之后,他在宫里看到了皇室密藏的大量道门典籍,从此弃儒入道。赴青城山修道,并创建了天师道。”
“自从孝武皇帝独尊儒术,道门就成了隐学,不再是儒门的对手。天师道突然创立,自然引起了儒门的担心。当得知先帝以奉道为名,与张角定下密计。要以道门对抗儒门的消息后,儒门就设了一个局。”
“家叔和张角在汉水之滨见了面。授以以龙形导引为名的凤仪心法,并传授了一些道术给他,帮他创立了太平道,与天师道并足而立,并将传道范围控制在山东。接下来的事,陛下想必也很清楚了。”
刘辩的眼角一阵抽搐。他的确清楚了。张角在山东传道,以太平道的名义起事,先帝以为这是自己的计划,所以暗中纵容,先是斩杀那些说张角要反的人,后来又从战场上调回卢植,看似积极平叛,其实是推波助澜,打算用张角的手清除山东的世家豪强。而张角也借机大肆扩张,几乎将整个山东控制在手中。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其实给了儒门一个好机会。因为太平军声势浩大,朝廷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平叛,各州郡顺理成章的控制了兵权,并大肆征兵,儒门从此拥有了足以和朝廷对抗的实力。当张角将矛头对准世家豪强时,儒门安排的那着暗棋也开始起作用了。因为频繁的使用符咒战斗,张角暴毙而亡,太平军群龙无首,迅速崩溃。
因为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儒门不再需要张角,不再需要太平军。
“凤仪心法为什么能让张角暴毙?”
荀彧长叹一声:“不管是龙形还是凤形,都需要道德的辅助。龙形修的是力量,凤仪修的是智慧。没有道德的辅助,力量会让人残暴,智慧则会让人奸诈。对于凤形导引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心智发狂。”
刘辩没吭声,后背却是一阵阵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很幸运,非常侥幸的躲过了一动。他之所以孵化巨龙,却没有变得残暴贪淫,一是因为他来自后世,有着这个时代的人不具备的人道观念和平等思想,不想多造杀戮;一是因为他机缘凑巧的得到了佛骨舍利。持念佛咒,化解了龙带来的暴戾,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跨过了那个坎。
“原来如此。那你再说说h鼓十曲吧。除了波荡壑之外,还有九曲是什么样的?”
“h鼓十曲,各有妙用。除了波荡壑之外,还有石荡崖、熊罴吼……”
……
刘辩赶到海边,在荀彧所说的地方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他留在这里的独木舟和辎重,倒是发现了两个冰雪砌成的坟墓。看着墓前那块用船桨做成的墓碑,刘辩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这里有死人?”卡乌捷跑了过来,一个急停,滑到刘辩面前,正好停住。见就是看着两个冰雪堆成的坟,有些意外。
刘辩看了她一眼:“也许你还认识。”
卡乌捷莫名其妙的看着刘辩,又拉着跟过来的貂蝉,央着她翻译。貂蝉看着刘辩,连使眼色。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人。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卡乌捷听过无数次那些送戏志才来玄冥海的族人姓名。船桨上虽然写的是汉字,却正是那六个人中的两个无疑。
“译给她听。”刘辩郑重的点了点头。
貂蝉无奈,只得翻译给卡乌捷。卡乌捷一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脸色立刻白了。她怔了片刻,突然奔了回去,发疯似的冲到荀彧的担架边,“啪啪”给了荀彧两个耳光,骂了一句,捂着脸,痛哭失声。
荀彧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刘辩缓缓的走了过去,看着荀彧,荀彧眼神悲凄,轻声道:“陛下又何苦如此。人死不能复生,白白让她伤心。”
“敢做不敢认?”刘辩冷笑一声:“其实,我虽然也觉得戏志才做得过份,却不觉得他比你卑鄙。他是为了生存,为了完成你托付的任务,不得不如此,比起你们借着天道的名义发动战争强多了。”
荀彧无言以对,转过头,避开了刘辩的目光。
刘辩又道:“我觉得,孔子杀少正卯,比戏志才做得更过份。”
荀彧眉头紧皱,实在忍不住了。“陛下何必借题发挥,诽谤圣人。”
“你不服?”刘辩鄙夷的笑了笑:“戏志才杀人,是为了生存。孔子杀少正卯,却是因为说理说不过人,便用手中的权利杀人,然后再给少正卯安上一堆罪名,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比起戏志才杀了人,还给他们挖个坟,哪个更过份?”
“照你这么说,戏志才倒成了圣人?”
“戏志才当然不是圣人,可是孔子也不是你们所说的圣人。”刘辩话锋一转:“广而言之,儒门也不像你们自己自以为的那么崇高伟大。你们说是信奉人道,可是你们往往最不人道。你们说龙是凶物,凤是德鸟,可是依我看,恐怕这也是你们一厢情愿,自说自话。袁绍那只凤,未必就比我这头龙更仁慈。”
荀彧沉默良久,轻叹一声:“陛下所言甚是,人性本恶,所以才用以礼法拘束。以礼法教化,化恶为善,乃是礼教的本心。而董仲舒的学说妄谈人性本善,欲以德化天下,最终流于空泛,反而自缚手脚。”
刘辩微微一笑,带着三分讥讽,七分不屑。他拔出玄刀,走向海边:“你不要和我说这些空话虚话,偷梁换柱,趁机兜售你荀氏的学问,给我洗脑。我只是想告诉你,龙也好,凤也罢,他们本身无所谓善与恶,他们只是一面铜鉴,所谓的善恶,表现的不过是人的善与恶。”
他说着,举起玄刀,纵声长啸。
远处的海面上,一声巨响打破了海面的平静。原本平坦如境的水面突然涌起一道小丘,紧接着,一头巨龙跃出水面,摇头摆尾,水花四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轰”的一声,巨龙重新入水,溅起冲天的水柱,向岸边游来。刘辩纵身跃起,巨龙飞身迎上,准确的将刘辩接住,游到岸边。海水被巨龙推动,涌上冰原,一直冲到荀彧的面前。
刘辩站在巨龙头顶,两角之间,持刀而立,威风凛凛,如天神降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