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仁天皇一边接过来米内大将手里的奏折,并没有立即看,而是用狐疑的目光看其他,问道:“米内爱卿,这是什么东西?”
米内光一回答道:“陛下,这是关东军总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大将,关于目前满洲乃至朝鲜半岛、远东地区战局最终结果,以及帝国应该采取何种对策的奏折,陛下不妨一观,离经叛道、语出惊人啊,臣看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敢贸然做出决定,也是犹豫良久,事关帝国和陛下的宏图伟业,恐臣误了帝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大业,唯有呈送至陛下面前,伏乞圣裁!”
什么叫先入为主,米内光一这个蛆下得巧妙,先给梅津大将的奏折定个性,让裕仁天皇带着有色眼镜来看,脑子里先有了不好的印象,到底是宦海沉浮的老手,多年弄潮的老鳖,不着痕迹的,就把梅津美治郎给阴了一把!
果然不出所料,裕仁天皇快速的看着梅津的奏折,米内光一偷眼观察着天皇陛下的神色,见陛下的脸色,从开始时候的苍白,到逐渐潮红,再到紫红,鼻子跟火车头似的,呼呼直喘粗气,脑门儿上的青筋都一条条蹦起来,显然是在极度的酝酿暴怒之中!
米内光一心里微微叹息,“怨不得自己,如果梅津这家伙,派信使送来奏折之后,始终跟自己保持联络,这份奏折也许早就到了天皇陛下御前!亦或是,不那么自以为是,特立独行,投靠在自己的派系,多多汇报满洲的情况,那么,结果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对于派系内的干将,自己还是颇多照顾的!”
“啪!”裕仁天皇彻底暴怒了。一个刻着皇室菊花徽标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米内光一识货,知道那天皇陛下的心爱之物。“可耻!大日本帝*人的耻辱!梅津美治郎竟然敢呈送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奏折,放朝鲜半岛、放弃满洲、放弃远东,把这些大日本帝国的海外领土,统统放弃,交给那个帝国死敌——支那魔鬼唐秋离!”
“他今天敢于上奏折,劝朕放弃大和民族历经几代人的心血,用生命和鲜血才夺取到的海外领土,那么,明天,梅津美治郎就敢向朕进言。放弃日本本土,拱手相让给唐秋离,此乃国贼,不杀不足以平息朕心头之怒,不杀不足以激励还在为帝国事业浴血奋战的前方将士!不杀不足以告慰历代帝国先驱!”
“米内爱卿。你听听,梅津美治郎都在说些什么?这样的奏折,你一见到,就应该立即扔进垃圾堆,为什么还要呈现给朕?”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面目狰狞的裕仁天皇愤怒的咆哮声,那些站在殿外的侍从官们。个个噤若寒蝉,米内光一也是深深的鞠躬,大气不敢出。
米内光一预料到,天皇陛下看完梅津的奏折之后,肯定会龙颜大怒,但却没有料到。愤怒至此,一张嘴就是连着三个“杀”字,梅津美治郎的奏折,与天皇陛下心中的宏图大略,相去甚远。却罪不至死,以现在的满洲战局来对照这份奏折,倒是颇有见地的,但是,在天皇陛下龙颜大怒的时候,米内光一犯不着为一个与自己离心离德且下落不明的梅津美治郎,犯言直谏!
裕仁天皇的确非常愤怒,自打登上天皇御座一来,自己励精图治,为的是扩大大日本帝国的版图,为大和民族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创下千秋伟业,朝鲜半岛自不必说了,已经归顺大日本帝国五十余年,满洲则是从支那的东北王张氏父子手里夺下来的,代价最大的是远东,与苏联红军血战几个月的时间,才完全控制了远东地区。
这些海外领土,加起来的面积,要远远超过大日本帝国本土数倍,乃至十几倍以上,梅津美治郎这个令朕彻底失望的家伙,竟然建议全都放弃,他奏折里的主张,与帝国现行国策,完全相反,不过,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暴怒之余的裕仁天皇,也不禁感到难以理解,能够走进朕的视线,被委以关东军总司令官重任的人,不应该如此孟浪和不知道利害关系,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冒着杀身之祸,却要通过米内光一之手,给朕呈送这份足以令他万劫不复的奏折,难道,其中另有缘故?
梅津美治郎的奏折,的确戳到了裕仁天皇的肺管子,他狂怒加暴怒,但自小学习帝王之术,对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等政治智慧,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程度的裕仁天皇来说,不能不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份足以把写奏折之人,送上断头台的事情。
裕仁天皇的目光,落到了奏折落款的日期上,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份奏折,竟然是梅津美治郎在一个月前写的,但为什么到了现在,米内光一才呈送到朕前?
裕仁天皇不能不怀疑其中另有隐情,似乎还有重重迷雾,他阴森的眼神儿,盯着米内光一,带着巨大的威压,问道:“米内爱卿,梅津美治郎的奏折,什么时候到了你手里的?”
米内光一却是镇定自若的回答道:“陛下,是在三天前!”
“通过何种渠道,到达你的手里?”裕仁天皇又逼问一句。
米内光一回答道:“关东军总司令部的秘密信使!”
“信使何在?”裕仁天皇的目光,锥子一般。
“据他所说,梅津美治郎严令,无论奏折是否呈送陛下,信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满洲,他当日便搭乘邮政飞机,返回满洲!”米内光一丝毫没有迟疑的回答到,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梅津美治郎派来的那个被软禁的信使,绝对留不得了,必须要杀人灭口,否则,光是日期就对不上!
裕仁天皇已经从暴怒的状态下,恢复了冷静,现在看来,如果梅津美治郎的奏折,提前被自己看到,果然不会如梅津美治郎那样,帝国现在得到的一切,都要放弃,但满洲的战局,也不会到了现在无法收拾的程度,三天时间,足以影响和改变很多事情。
“既然是三日前,你接到了这份奏折,那为什么不立即呈送给朕?非要延迟三天?这份奏折虽然丧心病狂,但参照满洲现在战局的实际情况,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也许,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裕仁天皇逼视着米内光一,咄咄逼人的问道。
在赫赫皇威的压迫下,晓是米内光一是宦海沉浮的老将,如今位高权重的帝*界第一人,也是后背冒汗,心里打鼓,于是,他腰弯的更低,用诚惶诚恐的语气回答道:“陛下,臣之过也,接到奏折的当日,臣细细读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正如陛下所言,这份奏折纯属大逆不道!”
“臣为之震惊、为之愤怒,但冷静下来,觉得梅津美治郎此人,并非庸碌无能、胆大妄为之辈,敢于上呈这样的奏折,必有缘故,因此,臣一连三天,以大本营代理总参谋长的身份,去电报询问梅津美治郎本人,满洲战局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是否如你所说的那样严重,以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必须要放弃满洲乃至朝鲜半岛和远东,才能保存帝*队的实力?”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臣发去的所有电报,均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没有得到关东军总部,任何关于满洲战局的解释,满洲战局晦暗不明,这种情况下,臣焉敢以不确定之事,将梅津美治郎的奏折呈送至陛下御前,倘若是梅津美治郎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危言耸听,扰乱陛下既定之国策,举*民为之奋斗的目标,岂不是臣之过!”
“直到今日,接到关东军总参谋长松田健次郎的电报,臣方才知道,满洲战局已经糜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百余万关东军士兵的生命,危在旦夕,这才将梅津美治郎的奏折呈上,以供陛下决疑!”
“另外,时到今日,臣才呈上奏折,就是为了证明梅津美治郎此人,不惜冒着杀身之祸,写下这份奏折,由此可见,对陛下和大日本帝国,还是忠心耿耿的,只不过,个人能力和性格使然,才致使满洲战局糜烂至此!”
这样的解释和说辞,就十分的合情合理了,身为大日本帝*界第一人,陆军大臣和大本营总参谋长一肩挑,自然有个担当和鉴别是非的能力,倘若一看到梅津美治郎的这份奏折,就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的跑来找天皇陛下,何以承担如此重大的君国大事,承担天皇陛下的信任,那天皇陛下要你何用?
裕仁天皇阴冷的眼神儿,终于缓和下来,狰狞的脸孔,也肌肉松弛,米内光一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这番交锋,看似一问一答,天皇陛下对大臣的垂询,但实际上,却是唇枪舌剑、火花乱蹦,饱含着一君一臣之间的斗智斗勇,只要有丝毫的破绽,米内光一立马就会身陷不测,被盛怒之下的裕仁天皇,当场摘下脑袋也是有的!
因为这事儿太大,大到了影响大日本帝国根基的程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