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朗是告了假携妻儿在城外十里亭迎接,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看到车队,骑马上前的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翻身下马,问可是姑父。
柳朗点头。
少年爽朗笑说,“姑父好,我是林常顺,在家中行三。”
“好小伙。”柳朗拍拍他的肩膀,半大小子,个子上已经不比大人低,只脸上还透露出稚嫩,又去跟霍雪莲见礼,还摸了摸柳清辉的头。
老将军在车上,不说要见柳朗,舅母让霍雪莲带着柳清辉上了她的马车,两人可以说些话,舅母拉着霍雪莲的手就眼眶泛红,“这些年多亏了你。”
霍雪莲看她要哭忙劝道,“还没见到望舒呢,现在就哭可怎么办?”
“其实柳朗旁的不行,对望舒是没话说,认谁来做这个继母,都不会委屈了她。”霍雪莲说。
“柳家拦着不让望舒和我们亲近,若是旁人也不会多事,只有你还想着我们,你都不知道将军收到望舒的信后有多高兴。”舅母说,
“望舒先前是怕她父亲伤心,不敢问,她自己也伤心呢,长这么大还是去年在我这见了她娘的画像。”
“谁舍得怪她呢,一个在襁褓中就死了娘的可怜孩子。”
车队在威远将军府停下,霍雪莲说这府上修缮都是柳望舒亲自监督的,不曾假与人手。林老将军入到室内,看着柳望舒向前行礼,抓着她的手,不及说话,看着她的脸泪如泉涌,“月儿,是爹的宝贝月儿。“
舅妈上前搀扶,“爹,这不是月儿,这是月儿的女儿,望舒啊。“
“月儿,爹好想你啊。“林老将军充耳不闻,紧紧抓着柳望舒的手,”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爹?爹老了,到处找都找不到月儿,爹很担心你啊。“
柳望舒眼眶泛泪,“外祖父。“
舅母见不对,这老爷子又犯癔症了,柳望舒的手都被掐红了一圈,她冲儿子使了个颜色,林常顺走到他祖父身后,在他脖子后一点,老将军没了意识往下滑倒,他再顺势接住。
“外祖父。“柳望舒担忧喊道。
“无事。“舅母忙说,”老爷子犯糊涂时谁的话也不听,他力气又大,怕他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点了昏穴,睡一下就好了。“张罗着把人送到房里躺好。
再看向柳望舒也是止不住的热泪,“你和你娘长的很像,真好,都长这么大了,你舅舅若见了,肯定十分欣喜。“
柳望舒唤着舅母,低头落下泪来。
“陛下圣恩,让岳父可以休整一日再进宫面圣,今日就让岳父好好休息,明日等他面圣回来,再让望舒过来吧。“柳朗说,“离大婚还有些时日,到时候让她住在这,好好亲近亲近。”
“如此当然最好。”舅母擦着眼泪说,“既如此,让府上其他姑娘也一同过来,我这个当舅母的头一回见,可不能小气。”
回去后柳朗心情算不得好,柳望舒跟着他去了书房,柳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她,“你怪爹吧,是爹不近人情了哈。”他没解释其实也有理由,若不是担心林梦柏会抢走女儿,他也不会那么严防死守,不让孩子去外祖家。
“都说我和娘长的很像,爹每次看到我这张脸,也会很难过吧。”柳望舒问。
柳朗颤抖着嘴皮,深深的看着柳望舒,想从那相似的脸上去寻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之前其实和你娘并不是很像,你自小温婉懂事,你娘其实算不得懂事。”
“爹很庆幸,你像你娘也像我,我和你娘夫妻一场,总算还有个见证。”柳朗更咽着说,“你娘走后,爹这里就空了一块。”柳朗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在很久以后才想明白,我愿意一生一世都只有你娘一个人,可惜当时她不曾说,我也不曾领悟。”
“你出嫁后,秦王若无心,你就无情,这世间搭着伙过日子的夫妻多了去了,只要他给你王妃的体面,什么情爱不重要。”
“但若是你和秦王能情投意合,你心中忌讳大可直接对他说,让他不要犯你的忌讳,伤你的心。”柳朗说,“如果他还是让你伤心了,你回来告诉爹,爹给你想办法,万万,万万要珍重性命。”
“你今日见你祖父,丧女之痛锥心刻骨,但若是你出了意外,爹活不到那个时候,爹会很快就下去陪你们母女。”柳朗说。
柳望舒扑进柳朗怀里大哭。
林老将军醒来时,小孙子正坐在他床尾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他动动手,林常顺惊醒,“祖父,你醒来了?可是饿了?”
林老将军挥手让他扶自己坐起,然后敲了孙子一个头栗,“臭小子,你是不是点我的昏穴了?”
“那我这次跟着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林常顺摸摸头说,“谁叫祖父不听话,难道是我出手重了,祖父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做了一个美梦,见到你姑姑了,这是最真的一次。”林老将军感叹说。
“祖父,你不是做梦,你是见到了姑姑的女儿,望舒表姐。”林常顺说,“姑父已经带表姐回去了,他说等祖父进宫面圣后,再把表姐送过来,表姐大婚前,都可以住在咱们这。”
“你姑姑的女儿。”林老将军一字一句的说,“咱们到京城了?”
林常顺点头,“这就是威远将军府,比安北的将军府少多了,我方才站在屋顶上一看,校场只有那么一丁点大,马都跑不开。”
“你望舒表姐像你姑姑吗?”林老将军问,他用力回想,只能想起月儿的脸,再用力想,连月儿的脸也变得模糊。
“应该挺像的,祖父你一见到她就握着她的手不放,口里喊着姑姑的名字,娘担心你吓到表姐,才让我动手的。”林常顺说,“不过娘说,长的像姑姑,也像姑父。”姑父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并不像爹咒骂的那般无耻之徒嘛。
林老将军想不起外孙女的脸,用力的敲打自己的脑袋,林常顺忙固定住他。“祖父,你又怎么了?”
“我想不起你表姐的样子,明明今天见过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林老将军自责说。
“想不起来,没关系,明日表姐就又来了。”林常顺说。“咱们在京城还得待上好几天,总会记住表姐的样子的。”
“你表姐要嫁人了?”林老将军又问。
“是呀,嫁给秦王做王妃,所以我们才能到京城来。”
“怎么就嫁了个王爷呢,王爷不好。”林老将军说,他上下打量林常顺,过后又叹气,带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干不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