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最无情,就连这诸侯王也都不是好鸟。去的时候客客气气,刚回来立刻冷眼相加。苏任连当面回禀刘赐的机会都没有,在城门口被张广昌夺了兵权和节杖,从使者被打回了原型。除了侯勇之外,将兵马和节杖全都交给了张广昌。
自从进了衡山地界,苏任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倒也不怎么生气,一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反倒觉得浑身轻松。既然刘赐这么无耻,也没必要往上凑。行至街角拐了个弯,从大队中出来,朝着翠香楼而去。没人拦他也没人追赶,好似谁都不愿意再见到苏任一般,任凭苏任走。
上了昌平街,就看见翠香楼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从会稽和江苏赶来的人都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街道,当看见苏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一下鲜活起来。霍金第一个冲过来,伸手抓住苏任的马缰:“还以为大哥要跟着那些家伙去赴宴,大哥怎么就回来了。”
见到了自己人,苏任的心情大好,翻身下了马,大声道:“谁愿意跟着他们吃喝,那还不憋屈死,咱们兄弟在一起才能吃的痛快。”
公孙贺一笑:“该不会是人家没请你吧?”
“请我还不去呢!”苏任翻了个白眼,扭头对老赵道:“今日大家团聚,歇业一天,就在大厅里拼几张大桌,好酒好菜尽管上!”
老赵笑着点点头,转身就往店里跑,招呼伙计轰人,吩咐后厨准备,忙的脚不沾地。
李当户皱起眉头:“苏兄为衡山王办了这么大的事,就让你如此回来了?”
公孙贺笑道:“有句话说的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衡山王没将咱的苏中郎烹了已经不错了。”
李当户还要说话,卫青道:“苏大哥回来是好事,咱们兄弟好长时间未见,今日可得多喝几杯,走走走……!”
“正是,在岭南那破林子里,别说酒,让那蚊子之类的都快把我吃了,今日苏中郎请客,不用替他节省,大家放开肚皮痛痛快快的吃,老赵本大夫要喝二锅头。”公孙贺一边往里走一边吼。
幕后大老板亲临,所有的伙计和帮工伺候的格外周到,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清空了大堂,拼好了方桌。有名有姓的自然坐在一起,寻常护卫和兵卒自觉地凑到旁边的大桌子上。推推搡搡,总算坐定。
公孙贺瞅见几个新面孔,笑道:“咱这苏中郎真有本事,走到哪都不缺手下,这几位都是何方高人,烦劳引荐引荐?”
今天来的人很齐,从长安来的都知道要回去了,自然麻溜的过来。那些刚刚归附的也知道苏任要走,南边的事情得有个安排,他们具体负责什么得听苏任的,所以也赶紧过来听着。环视一圈,在苏任这里吃饭不按官位高低,排的是亲疏远近,离苏任最近的自然是最亲近的人。
淳于意面对门口,坐在首位,他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谁让年龄最大呢?苏任坐在淳于意左手边,依次是霍金、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崔久明、石宝、李敢、黄十三、蛮牛。这些人苏任绝对信任,可以算作心腹。他们也自认自己的忠诚度最高,理所当然的坐到离苏任最近的地方。
淳于意的右手边也有一拨人,他们算是新人,是苏任来到江南之后新收的一帮人。以韩庆为首,有主父偃、苍狼、刘奎、侯勇。赵闻算是半个外人,虽然也坐在右边,却离最下面的侯勇隔着一个座位,说是给老赵预留的。
公孙贺让苏任介绍介绍,苏任也就介绍介绍,简单明了,只说了姓名,做官的说了官位,至于以前干什么,是强盗还是逃犯只字不提。
“好好好,敬你一杯!”苏任每介绍一人,公孙贺都笑眯眯的与那人共饮一杯,等苏任介绍完,公孙贺已经七八杯下肚。
崔久明看了公孙贺一眼:“你为的是喝酒吧?这二锅头可不比常喝的那些,喝多了会死人的。”
公孙贺仰脖将杯中酒喝干,笑道:“到底还是商贾,瞧你那小气样,不就多喝了几杯就心疼成这样,再说又不是你的,等崔掌柜什么时候去了长安,让你尝尝我家的好酒便是。”
与公孙贺熟悉的一起起哄,包括李当户也都摇头苦笑,偶尔抖一件公孙贺的糗事。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能入苏任法眼,或者说能在苏任这种后世人眼前留下名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人之处。要不就是本来就出名,要不就是有超过常人的本事。从开始的拘谨回过神来之后,翠香楼热闹了起来。
主父偃和公孙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侯勇和黄十三、蛮牛几个哈哈大笑互相恭维;霍金、石宝、李敢几个早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满桌子上就剩下苏任、李当户、卫青、韩庆、崔久明、刘奎和赵闻几个人,看着大堂里千奇百怪的醉鬼,如群魔乱舞一般,赵闻心中很不是滋味,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是小孩时候的事情。
卫青笑了笑,问苏任:“苏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卫青的话音刚落,李当户也转过脸来望着苏任。
苏任放下酒杯:“这么给你们说吧,什么时候回长安就的看淮南王和衡山王,那两兄弟什么时候动身,咱们就什么时候启程。”
“为何要等他们?”李当户不解道:“朝廷不是已经有了明旨让咱们回去了吗?”
韩庆笑了笑:“小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旨意之中虽让先生回长安,却未安排接替先生安置越人的人,这也就是说,旨意中虽然看着催促甚急,实际上也是告诉先生要将江淮的事情处理妥当。”
赵闻听见越人二字,整场宴会没说话的他这时候不能不说了:“是呀,苏先生一走,我等越人怎么办?”
李当户点点头:“是呀,越人的安置刚刚上了轨道,这时候若是苏兄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咱们在这里待的这一年算是白待了。”
刘奎皱眉道:“先生回不回长安与安置越人有关,和淮南王、衡山王又有何关系?”
苏任看着刘奎神秘一笑。到底是上层社会的人,就算落魄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这个问题才是核心。苏任笑道:“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关系。”
“哎呀呀,有话就不能痛快说,云山雾罩的,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官了!”崔久明很不耐烦,起身搀扶微醉的淳于意:“淳于先生,咱们走,回房慢慢喝,和他们这些张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实在不能好好说话。”
淳于意也有些累了,笑着点点头,在崔久明的搀扶下朝后院去,老赵连忙跟过去安顿。目送三人走远,众人又把目光聚拢到苏任身上。而苏任却什么都没说,抓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慢的品尝。
众人等的心焦,却又不好意思催促,李当户还是没忍住:“到底为何?”
“秘密!”
讨了个无趣,李当户气呼呼的坐下,瞪了苏任一眼。韩庆连忙道:“李将军不要生气,皆因此事关系重大,先生不便名言,咱们需要尽快回长安,那就想个办法让淮南王和衡山王启程就是,只要他们动身,咱们也就可以走了。”
“你们说什么呢?”公孙贺和主父偃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公孙贺喝高了,脸红扑扑的,本就张的俊美,这下更好看了:“想办法让淮南王和衡山王听你们的?人家可是诸侯王,咱们这里最大的爵位也就是他,也不过关内侯而已,除非用阴招,呵呵呵,这倒是苏中郎的强项,嗝!”
主父偃连忙将公孙贺扶着坐下。
卫青问苏任:“苏大哥可有办法?”
苏任再次扫视众人一眼,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谁有好办法尽管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苏任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主父偃,嘴角上翘,笑眯眯的看着他。主父偃被看的心慌,连忙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苏任还在看着他。韩庆说了个办法,被李当户否了,刘苍狼、奎和卫青还在沉思,公孙贺瘫在椅子上口水挂在胸前。
“主父先生,你有没有办法?若有的话就说说,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主父偃发现众人都望向自己,咽了口唾沫:“既然先生问起,小人的确有个办法,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过于阴损,若是让淮南王和衡山王查出来,恐怕……”
“说话总是说个半截,有话直说!”李当户黑着脸,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主父偃。
主父偃轻咳一声:“小人的这个办法有裹挟百姓之嫌,稍有不慎就无法控制,一旦事泄衡山王和淮南王定然对咱们恨之入骨,小人还在思量有没有办法避免这些后果。”
“先说说,说出来采纳不采纳在我,不说的话就算再完美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