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忽然出现让苏任非常意外。严格论起来墨雨不是苏任的人,也不是刘彻的人,更不是大汉的人,他是一个孤魂野鬼,自数百年前墨子创建墨家起,整个墨家就与这个世界脱钩了。他们生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想出来帮谁全看他们的好恶。运气好的建功立业得到君王赏赐,运气不好成为叛逆遭人追杀。墨雨跟着苏任来边郡算是吃饱了撑的,答应苏任出手多少有些情义的成分在里面。
陪墨雨来的还有来福,这可是稀客。自长安一别两人又三五年没有见面。作为老师文党的护卫,苏任和来福以兄弟相称,从成都到长安来福对苏任有救命之恩,而且还不是一两次。来福的突然出现,苏任就知道墨雨有事,而且还小不了,要不然不会将来福找回来。
忙活了半天,给墨雨和来福倒好茶,苏任端起来喝了一口,先对来福道:“冲虚道长和师太还好?”
来福点点头:“师父、师母依旧健康,上次苏公子托人送去的人参,师父说是仙药,二老每日也喝点汤,尚能上山猎兔!”
“呵呵呵,这就好,这就好!既然是好药材,我就让人再去弄点,”
两个人撤了一会天,苏任始终没有理会墨雨,也不问墨雨此来有什么事情。墨雨有些着急,但是今日他是有事相求,多少还应该照顾一下苏任的心情,所以墨雨便一直忍着,来福都看的出来,墨雨忍的很难受。
“公子,此次我是陪墨公子而来,墨公子有要事和你商议。”
苏任笑了笑:“不急不急,再大的事情也没有将匈奴赶到漠北去的事情大,过几日再说吧!等我彻底闲下来说什么都行,今日再见来福兄弟很高兴,晚上我亲自下厨,给来福兄弟弄个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
墨雨的脸很黑,冷哼一声:“你不愿意帮忙就明说。”
苏任看了一眼墨雨身后那个少年,对墨雨道:“那我就明说,的确不愿意帮你!匈奴人马上就要完了,节外生枝干什么?”
墨雨一愣:“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苏任又看了一眼墨雨身后的少年:“你说呢?屯头?”
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的屯头没有否认,越过墨雨,跪倒在苏任身前:“请将军帮我!”
帐篷中的气氛瞬间有了变化,来福以为是墨雨的事情,所以就来了。墨雨对一切都知道,却没想到早在苏任的掌握之中,也有些尴尬。只有苏任一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样子,一直盯着屯头:“先说说,值不值得帮!若只得,可以帮你,不值得你就不用再说了。”
屯头缓了缓神:“匈奴右谷蠡王准备投降大汉,此其一;我有个很好的朋友要刺杀伊稚斜,此其二、”
苏任点点头:“右谷蠡王投不投降无所谓,伊稚斜已经抛弃了他,如今我二十万大军围困,我其实希望他不投降更好!但是,只要我大军一旦开始进攻,他绝对会投降,其一不算!第二个问题倒是值得做一做,可我一不认识你的那个朋友查克旗,二和你也不熟,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说懂墨兄的,到我这里恐怕有些难度!先说说你的理由,我为什么要救你的那个兄弟?”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和我无关!”
屯头的眼睛越瞪越大,牙齿都咬响,嘴唇也破了,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去:“只要将军能救下我的那个朋友,屯头愿意一辈子做将军的奴隶!”
苏任笑呵呵的摇摇头:“我不需要奴隶!我家里也没有奴隶!”
墨雨看不下去,冷冷的瞪着苏任:“说吧!要如何你才愿意救人,这孩子现在是我的徒弟,他的是就是我的事,只要你将人救出来,我答应你一件事!”
“哈哈哈……”苏任大笑,一把拉起来福:“来福兄作证,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我逼迫的,一言为定!”
墨雨知道自己又被苏任算计了,非常生气:“你,你……”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来福年长,也只能苦笑。
屯头说的那个朋友,自然是大难不死的查克旗。自逃出战场之后,原来奴隶营中的很多人都投到了这个传奇人物麾下,短短半年时间,草原上又出现了一股让所有牧人和商贾担惊受怕的马贼。不过好的一点是,这股马贼比上次出现的那股马贼要好很多,只要你愿意拿出些东西给他们,他们从来不会伤害你。
当然,马贼就得有马贼的名头。对于穷困的牧人和商贾查克旗会网开一面,对于那些脑满肠肥的头领和领却从来没有好脸色。杀光、抢光、烧光是查克旗对付有地位人的标准做法,对此手下兄弟觉得这么做没有错,本该就应当时这个样子,谁让这些家伙是让他们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的罪魁祸。
查克旗心中始终有个最大的愿望,也是最大的仇恨。那一站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以及最好的朋友全都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甚至于和他们一起从部落走出来的人只剩下他一个,那么他就有责任替死去的人报仇。仇人是谁呢?查克旗苦想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战争是单于挑起的,征召他们打仗的命令也是单于出的,那仇人一定就是单于。
送别单于的队伍哭声震天,至于里面有多少真的是为单于而哭没人知道。老人抱着儿子哭,女人抱着男人哭,孩子抱着小羊哭。这是关系生死的迁徙,不是大家伙去踏青,谁的心情都不好,包括伊稚斜。特别是和右谷蠡王谈过之后,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右谷蠡王没有乞求也没有哭诉,这完全不是右谷蠡王本来的样子,至少在伊稚斜心里右谷蠡王不应该是这样。他大概猜到有可能等自己走后,右谷蠡王会投降大汉,可他伊稚斜没有办法。如果不留下右谷蠡王的族人和牲畜,大汉不会给他十天时间。轻叹口气,伊稚斜也释然了,既然怎么都是汉人的,投降或不投降没有多大区别。
牛车虽然庞大却并不舒服,伊稚斜躺在厚厚的皮毛堆里,虽然不会膈的疼,可左右摇晃还是让人不舒服。从出门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营地范围,伊稚斜已经非常困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要睡觉,而且睡着之后很难醒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伊稚斜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儿子。
“杀……!”一声长长的怒吼突然从侧面传过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十几个魁梧的汉子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全然不顾兵卒手里的兵器,低着头一个劲的冲向伊稚斜的金帐。这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做法,这些人非常勇猛,短短时间几乎已经抵达伊稚斜的金帐。
轻轻解开帘子,昏花的老眼只能看见外面人影晃动,伊稚斜已经分不清是谁和谁在厮杀:“多少人?谁派来的?”
大阏氏被吓坏了,战战兢兢连忙摇头:“不,不知道,还没有抓住一个!”
伊稚斜淡淡的笑了笑,脸色一变连连咳嗽:“哎!都杀了吧!我不想知道是谁派来的!”
“嗖……!”一根羽箭钻进伊稚斜的金帐,擦着伊稚斜的耳朵射过,扎进大阏氏的脖子。伊稚斜眼睁睁看着大阏氏捂着脖子,嘴巴不断张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鲜血顺着大阏氏的手掌缝隙流出来,滴到伊稚斜的皮袍上。
“嗖嗖嗖……”
“这边也有!”
“抓刺客!”
“保护单于!”
呼喊、惨叫、呐喊,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响彻整个营地。围绕着单于金帐周围百步之内到处都是死尸,鲜血染红了青草,染红了泥土,染红了每一个人的眼睛。右谷蠡王抱着双手站在不远处的土包上,连连摇头。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行刺金帐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刺客渐渐失去了优势。
右谷蠡王没心情再看,转头对背后的人道:“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可知去了什么地方?”
“禀大王,属下去的时候就没有见到他,说是有要紧的事走了。”
右谷蠡王呵呵一笑:“记住,在死亡面前,没人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就算仇恨再大也没用,谁都愿意活着。”
刺客们死完了,没有一个被抓的,死的果决死的决然,没人后退,全都死在冲锋的路上。伊稚斜说过那句话之后,再也没有露面,就连帘子都再也没有揭开过,也没有一句话传出来。金帐侍卫们很害怕,没有保护好单于他们会死的,虽然他们杀死了全部的刺客,罪责却不会减轻一分。
侍卫们跪在血泊了,匍匐在尸体上等待单于的命令。查克旗也在等,这是他计算好的,整个计划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匈奴单于保护严密,凭借他手下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可能从正面杀掉伊稚斜,所以他派出死士,等到侍卫们放松警惕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没有命令,甚至都没有声音,单于金帐静的可怕。不知道等了多久,单于的仆人壮着胆子轻轻揭开金帐,只探头看了一眼,啊的一声,丢了帐帘一屁股坐到地上:“死了,单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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