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天气变幻的非常快,特别是北方,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阵闷雷和大风之后乌云压顶般盖过来。艳阳被彻底遮盖,天地间竟然暗的如同夜晚一般。这是要下雨的节奏,而且还会是大雨。时间不大,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彻底将燥热扫空,站在城墙上被冷风一吹竟然还有些冷。
李息见刘彻将披风裹了裹,连忙道:“陛下,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城休息一下,要不在城楼里待着也行?”
刘彻今天非常神武,一身暗黑色的铠甲配上火红的盔婴往城头一战,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身后披着金黄的斗篷,离着老远都能看见。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刘彻这身打扮,真的在战场上就是向所有人宣告,我才是真正的大将,你们快来杀我,无论放箭还是扔兵器,躲开就不是人。
“此地甚好,朕的大军都在城头,朕岂有回去的道理?乌桓和鲜卑那些家伙什么时候来?朕都有些等不及了!”
李息立刻赔上笑脸:“陛下神武,天下无与争锋,臣已经将斥候派出五十里,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陛下。”
刘彻点点头:“苏任可有消息?”
“回陛下,骠骑将军刚刚派人送来一封奏疏。”李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给刘彻:“说是希望陛下移驾雁门,担心乌桓和鲜卑被击败之后狗急跳墙,冲着咱们而来会让陛下受惊。”
“胡说!朕岂是被吓大的?”刘彻没接李息手里的奏疏,冷哼一声:“朕就在这里等着,苏任不能将乌桓、鲜卑围歼,那朕就自己来!传令三军此战胜,朕重赏!”
李息将刘彻的诏令传出去,右北平左近立刻出阵阵吼叫,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听得刘彻龙颜大悦。
乌桓、鲜卑联军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当刘彻去了右北平的消息送到大帐,高句丽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大军能不能回来,而是责怪乌桓、鲜卑、扶余几个家伙骗了自己。不能抓住刘彻,自己就没有分斩获的理由,凭他手中三千人马,在十几万大军中连个水滴都算不上。即便最后能落下些斩获,那也是少的可怜。
“不可能!汉皇怎么会去右北平,此事绝对是假的!”高句丽王还要强辩。
扶余王冷笑一声:“此乃刚刚得到的消息,有人亲眼看见汉皇的龙旗就在右北平城头,这还能有假?高句丽王,你不如将你的三千军卒招回来吧?若是折损在汉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鲜卑王连忙点头:“正是!没有高句丽三千大军,咱们的联盟也就什么都不是,若攻打雁门不免吃力呀!”
“哈哈哈……”扶余王哈哈大笑:“正是正是!高句丽大军甚是勇猛,三千大军呀!可抵十万我们!哈哈哈……”
乌桓王眉头紧皱:“诸位,现在还不是说笑的时候,汉皇吞并右北平,你们就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吗?哪里可是我们的退路!”
扶余王笑道:“只要咱们攻下雁门,怎么走都行,汉皇率领大军不想着增援雁门,却跑那么远真是一招臭棋!”
“是呀是呀!雁门守军不过三五万,就算苏任厉害,在我等五十万大军面前又能如何?我已经派人打听过,汉军的火器的确厉害,可也并非没有防范之策,来日攻城,我鲜卑军先上,定然拿下雁门关!”
扶余王怒道:“为何你们鲜卑人先上?你这些天打听汉军火器,难不成我们也闲着?我可听说汉人在雁门关囤积大量粮秣辎重,谁不知道第一个拿下雁门关斩获最大?我们扶余大军自然是第一个!”
乌桓王有些头疼,四家联合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特别是扶余王,完全是个刺儿头,占便宜的事情争抢的比谁都凶,吃亏的事情却躲的比谁都快。几个人越吵越凶,越吵越厉害,眼看就要动手。乌桓王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几案上:“都住嘴!本王是盟主还是你是盟主?”
乌桓王一指扶余王。扶余王冷笑道:“若你不愿意当,本王勉为其难可以胜任!”
“放屁,就算他不愿意当,也轮不到你!”鲜卑王咆哮:“论军马乌桓第一,我鲜卑第二,你才三万兵马就想当盟主?”
“三万人怎么了?别看你有六万,老子也不怕你!有本事打一场?看本王的三万人厉害还是你的六万人厉害?”
“打就打,谁怕了不成?”
“吆喝!走!”
“走!”
乌桓王将几案派的啪啪啪,鲜卑王和扶余王谁都没有听他的,竟然就这么拉拉扯扯的朝账外走。高句丽王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笑呵呵的看着好戏,将刚刚的憋屈忘的一干二净。
苏任率领三万大军终于抵达桑乾。桑乾理论上来说是大汉北地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仅次于雁门关,是代郡的北面门户,百年来依靠桑乾的支撑,代郡很少遭受匈奴人的袭击。然而,当苏任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半句话说不出来。
高高的土坡上,一个用木头围起来的围子竟然就是桑乾城,甚至于连雁门关外的兵堡都比不上。围墙不高,地势不险峻,就连里面的兵卒也只有六个,还都是老弱病残。最大的都五十八,最小的才十六。衣着、兵甲更不用想。唯一的斥候牵着一匹毛都快掉光的马,算是最出色的一位。
这里没有城守,没有县令,最大的官竟然是一位队率。那名队率的年纪倒是不大,一张胡子八叉的脸,附身磕头的时候能看见后领上的虱子如同蚂蚁一样四处乱钻:“小人马胡子拜见将军!”
苏任摆摆手:“起来吧!”
“谢将军,按将军吩咐小人已经整顿好营房,将军里面请。”
苏任抬头看了看如同鸡窝一样的地方没有挪步:“你们受谁节制?”
马胡子再次跪倒:“禀将军,我等是府军,归代郡,所以受代郡都尉节制。”
韩庆连忙趴在苏任耳边说了几句,苏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好吧!我的大军不入桑乾,明日你来我帐中点卯,若还是这等邋遢的样子,哼!”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留下马胡子和他手下几个兵卒莫名其妙。马胡子一拍大腿:“坏了,我可能惹恼了将军,哎!难怪都尉将老子弄到这地方来,咱们这位将军太难伺候了!”
一名老卒看着苏任的大队远去,对马胡子道:“队率,这可是个机会!”
“机会?什么意思?你个老东西给老子说明白?”
老卒一笑,转身看看身后的几个人:“队率,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几个都不受都尉待见,这才被弄到这地方来,可现在桑乾不一样了,骠骑将军来了,骠骑将军是谁,那是咱大汉的军神,他来这里干什么?”
“别给老子绕弯弯,有话直说!”马胡子有些着急。
老卒嘿嘿道:“骠骑将军本在雁门和匈奴人打仗,月前乌桓、鲜卑人也去了雁门,按理骠骑将军应该驻守雁门,却跑咱们这里来,队率想想是为何?别别别,队率您怎么又要动手?我的意思是咱们这里可能要打仗了!队率不是一直觉得没有机会吗?只要在此次大战中立下功劳,到时候陛下的封赏下来,看都尉还敢拿队率如何?”
马胡子略微思量了一下:“你是说让老子投靠骠骑将军?”
“有何不可?咱们府军本就不如边军,咱们几个更是府军中的小角色,只要队率能攀上骠骑将军这根大树,我等不是也跟着队率沾沾光?”
另一个军卒道:“就咱们这样?你们也看见了骠骑将军手下那可都是什么人?能把匈奴人杀得屁滚尿流尸横遍野,人家能看上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值得骠骑将军招揽?”
老卒道:“别忘了,咱们再这里的时间不短,最短的都带了三年,对桑乾周边百里地形了如指掌,这就是优势!”
马胡子这一次沉吟了好久,在众人的目光中一脚跺在地上:“娘的,拼了!就听你老狗一会,总比窝窝囊囊的死在这么个地方强!”
第三天,马胡子洗了澡,收拾了自己的胡子,又翻箱倒柜找了一间勉强能看过眼的衣服,洗了八遍之后将佩剑、铠甲收拾妥当,没有骑马步行来带苏任的军营中。他来的正是时候,大帐中有人正在为地图中某个地方的实际情况争执。马胡子壮着胆子,大声将他知道的那个地方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竟然真的引起了苏任的主意。
待众人散去,苏任将马胡子单独留下,上上下下打量马胡子半天,看的马胡子心里毛。苏任点点头:“你是胡人?是匈奴还是乌桓、又或者是鲜卑?”
马胡子慌忙跪倒:“小人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祖上为马服君赵奢,因赵奢兵败所以家族改姓马,并非胡人!”
“哦?没想到还是名将之后!”
“不敢,先祖纸上谈兵误国误己,实在……”
苏任笑道:“算了,不管你是谁的后人,只要努力为国就是好人,从今日起你和你的手下编入斥候营,收拾收拾,将那个烂地方烧了,另外别搞的邋里邋遢,本将最讨厌脏不辣几的家伙!”
马胡子大喜,不断磕头谢嗯。苏任摇头苦笑,他不知道就因为自己一句话,才有了百年之后的伏波将军马援,三百年后的三国名将马。不过,因为苏任这个怪胎的存在,真的会成为什么样,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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