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季师傅把那把用时三年的宝剑赠给了顺宁,这是他人生中和师父一起完成的第一把剑,他回忆起年幼时父亲带着他在树下练剑的情形,母亲在旁边泡一壶茶,等他俩累时给他们父子俩递茶水。
他拔出剑鞘,回忆着当年树下父亲教的剑法,情不自禁在小院里也武上了一段,季师傅看得直叫好,顺宁收起剑,穿上师娘为他做的加厚防风斗篷,谢过季师傅便上路了。
季师傅绝对算得上好师父,他把自己的马车送给顺宁,让顺宁以后也驾着它回来看他,冬天的风雪冷酷无情,吹得顺宁浑身冰凉,连续不停的赶了几天的路,顺宁终于回到了晋城,当年他带着顺安逃到这里时,也是冬天,晋城的冬天不常下雪,就是寒风刺骨的冷,可是这一天,晋城居然飘着零星碎雪,雪花还未漂到地上便瞬间化为雪水。
顺宁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中瞬间融化,又接过一片,这座城似乎没有四年前那般热闹了。
他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到了书斋门前,可是此刻的书斋却紧闭大门,现在是白日,按理书斋该开门做生意才对。
他走上前去敲门,可是敲了半天门也没有谁来开门,他着急了,敲门的力道又大了些,他呼唤着门里可能会在的人,“秦掌柜!秦先生,碧萝!开门啊,我是萧顺宁,我回来了!快来开门啊!”
他使劲推开大门,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顺宁不寒而栗!
原本摆放整齐的书架桌椅,如今全不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一应物件东倒西歪,书籍也散落一地。
顺宁忙乱地跑向后院,整个后院也是如此情景,他疯狂奔跑着打开了每个房间,可每间屋都是杂乱不堪,他如失了魂般跌跌撞撞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原本被碧萝打理得漂亮的草木都变得枯萎,就连院里那棵大树也变得光秃秃的,唯有那个小秋千仍安然无恙挂在树下,随着风轻轻晃动着,他的目光停顿在那小秋千上,他仿佛看到幼小的顺安坐在那里,甜甜笑着喊自己哥哥。
顺宁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无助地少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凌冽地寒风肆意吹着少年的发,他的哭声越发大起来,他狠狠打着自己巴掌,不停问自己“为什么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如今连顺安也弄丢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顺宁依旧瘫坐在原地,他目光呆滞,可眼泪还是不停地从眼里涌出来。
书斋里隐约有人的声音传来,“门怎么开着,难道是我们出去忘了关门?”
“不是,我们关好了门的!”
“难道是坏人又回来了?”
“别怕,你躲在这里,我悄悄进去看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出声,明白吗?”
“别走,我怕!”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就去看一眼!”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一个粉衣少女,小心翼翼地缓步踏入内院,她刚进去,便看到地上一个白色身影,吓得回头就要跑,可是由于紧张,脚下一滑便摔到地上,那白色身影对着她喊:“是谁?碧萝姐姐是你吗?”
少女听到这话一愣,没有说话,“是碧萝姐姐吗?”
那少年说话间已奔到少女面前,他看向地上的粉衣少女,那少女的脸由惊恐到不可置信再变为惊喜,道:“是萧顺宁吗?是顺宁回来了吗?”
“是,我是萧顺宁!”那少年应道,伸手把粉衣少女拉起来。
那少女“腾”地扑到顺宁顺宁怀里,紧紧抱住他,“顺宁!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偏不信,你这不是回来了嘛!”那少女说着便抽泣起来。
顺宁拍着那少女的背:“宁紫柒?你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顺安呢?秦先生呢?”
“顺安在,顺安在呢!顺安快过来!是哥哥回来了!”宁紫柒朝书斋里喊道。
“哥哥?”一个小姑娘,从倒塌的书架旁伸出脑袋,一溜小跑过来,“是哥哥吗?”
顺宁看到顺安,喜极而泣,他蹲下抱住顺安,“是,是哥哥,哥哥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
顺安的小手轻轻拍着顺宁的背,“哥哥,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一番相认后,大家都冷静下来,宁紫柒向顺宁讲述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年初春季时,战乱四起,晋城也算太平,可就在那时,晋城流入了大量的流民,他们饿极了,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抢劫,官府出面震慑,开仓放粮,可是仍然阻止不了那些疯狂的流民!官府只好把他们撵出了晋城,可谁想流民里的男丁们竟然勾结了山上的土匪,杀下晋城,烧杀抢掠!一轮接着一轮,他们人数众多,官府都不能抵挡,我父母和秦先生都死在这些土匪的手里……”说到这里,宁紫柒已是泣不成声!
顺安抱住宁紫柒,小手轻轻拍着她,她缓了缓,接着说道:“那日,我在后院找顺安玩,秦先生为了护住后院的我们被土匪杀死,碧萝姐姐带着我们躲在柴火堆里逃过了一劫,等土匪们走后,我们回到书斋,秦先生已经断了气,碧萝姐姐不能接受,就在书斋里撞墙自尽了!我害怕极了,独自带着顺安跑回家时,发现我的父母也……家中财物全都没有了,那时土匪们还时常折返回来,到处搜寻没有搜刮完的财物,幸存下来的人几乎离开了晋城,只有少部分人还躲在晋城中悄悄生活,我也带着顺安每天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顺宁也听得一直抹眼泪,他问道:“你为何不带着顺安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为了等你啊!我怕你回来找不到顺安着急!”
顺宁听到这话崩不住了,他抱住宁紫柒哭了起来,“傻姑娘!谢谢你!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
顺安看到了,也钻到他俩的缝隙里,跟着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