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青,细雨蒙蒙。
广陵城已经醒了过来,街巷里的早点铺子许多都已经开了门,屋顶上的烟囱也都冒出了股股炊烟。
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处小酒馆的门也嘎吱一声开了。
李辰安带着李小花出了门,顺手将那两扇大门给关上。
迎着这蒙蒙细雨,两人开始每一天的晨跑。
人们是不屑于和不如自己的人多说几句的,觉得那样有失自己的身份。
原本这些街坊们在李辰安的面前有着足够的优越感,但自从那处小酒馆开业之后,自从那小酒馆那么贵的酒还供不应求之后,他们的优越感便荡然无存,却又无法生起了恨意,于是就变成了羡慕。
人们看比自己更富有或者更体面的人的时候通常会仰望,这样的仰望来自于心里的敬佩,当然也可能是畏惧。
他们会表现的极为亲切,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善意,希望能够和对方走的更近一些。
若是对方再能够和自己多说几句,便觉得自己的身份仿佛也拔高了少许,甚至能够以此自傲,在与街坊们聊天的时候拿出来讲,腰杆都会直一些,声音也能更大一些。
正在案板上揉面的赵掌柜探出了脑袋瞧了瞧,以往这时候李辰安就该出门跑步了,今儿个果然依旧如此。
“李公子早!”
“赵掌柜早!”
“这天下着雨呢,要不进来坐坐?这第一屉蒸饼就快出笼了,莫如来先来吃点?小人请客!”
“赵掌柜客气,待会回来再吃吧。”
“好咧,小人给公子留着!”
李辰安和李小花跑过了他这铺子,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寻思打烊之后得去老余头面前说道说道。
一路慢跑,二人跑出了二井沟巷子,穿过了八角亭,李辰安却改变了方向,没有往七里桥巷子而去。
“少爷,错了!”
“没错,咱们跑去画屏西看看。”
画屏湖很大。
湖畔人家就在画屏湖的西边。
整条街巷依湖畔而建,那里有广陵城最好的茶楼、酒肆、客栈和赌坊。
当然最为有名的还是那里的青楼。
凝香馆就在那里。
位于湖畔人家巷子的中间,是占地最大,装潢最为考究,楼里的姑娘最多也最俏的一家青楼。
这地方李辰安的前身来过,却不是去某个青楼,而是位于那里的销金赌坊。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湖畔人家巷子,这里仿佛还在睡梦之中,街巷里的那些铺子几乎都还没有开门,显得极为冷清。
但冷清的空气之中,却依旧还残留着昨夜里留下的淡淡的奢靡味道。
哪怕它就在画屏湖畔,却依旧无法将那些味道给净化。
昨天翠花带回来的那个丽镜司的任务,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李辰安的心上。
昨夜里他想过跑路,但翠花说除非你能跑出宁国,否则更会受到丽镜司的追杀。
广陵城是宁国腹地,无论去哪个国家都很遥远,所以跑是跑不了的。
那还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呗!
可刺杀这种事不是自己的专业呀!
何况那个叫宋元平的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暂时他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今儿个仅仅是到这地方来看看。
李小花当然啥也不知道,仅仅是以为少爷赚到了银子,估摸着是心里起了寻花问柳的心思。
这当然是好事。
少爷上青楼,估计会带上自己这个护院。
少爷在青楼某个姑娘的房间里办事,自己在外面听听曲儿也是极好的。
毕竟这地方对李小花曾经很遥远。
主仆二人跑到了凝香馆,李辰安放慢了脚步,才发现竖立在街巷上的仅仅是凝香馆的牌坊——
那面高大气派的牌坊上写着凝香馆三个大字。
牌坊的两边还各有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挂着的一串大红的灯笼,只是这时候里面的灯火已经熄灭,灯笼在晨风中轻轻的摇。
穿过那道牌坊才是通往凝香馆的路。
那依旧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只是那条路颇为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那条路的两旁种植着各种花草,那些草正绿,花正艳。
然后……更里面一点是一处假山池塘,那条路被它一分为二。
视线无法越过那处假山,只能看见空蒙的烟雨中,假山两侧若隐若现的楼阁飞檐。
二人继续向前小跑,在凝香馆的隔壁是一家名为食合居的酒楼。
酒楼有三层楼,门脸很是宽大,装潢也很是气派。
它便是广陵城最为有名的酒楼,据说一桌席面最低也得二两银子。
食合居再过去是一家名为水云间的客栈,这客栈再过去就是前身曾经去过的那销金赌坊。
到了这里李辰安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在这锻炼,而是带着李小花转身向回走去。
雨渐渐变得有些大。
二人走在这些铺子的屋檐下。
当路过水云间的时候,客栈二楼上的一扇窗正好开了。
李辰安当然不知道。
那扇窗里探出了一个女子的脑袋,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用一根撑棍将那扇窗给撑起,端起了身边的一盆水泼了出去。
恰在这时,李辰安走出了那屋檐。
那姑娘一声惊呼:“避下、避下……!”
陛下?
李辰安抬头,随口应了一句:“爱妃……!”
那盆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他的头上。
“哎呀,你这人,都叫你避下,你偏偏……”
楼上那姑娘急得直跺脚,她转身准备下楼去给那公子赔个不是,却不料她的手臂正好碰到了那窗户的撑杆。
正在抹着脸上的水的李辰安根本就没料到今儿个早上会有如此意外,那撑杆落下,“砰……!”的一家伙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扇窗又开了。
那姑娘又探出了头来,然后她眼睛瞪得贼大,咽了一口唾沫,吐了吐舌头,然后她从那扇窗里穿了出来……
李辰安觉得脑子有些懵。
这特么的!
任务还没半点眉目自己就连番遭受了这等厄运!
他摸着脑袋,心想我特么真的不是西门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