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大军用过早食之后,浩浩荡荡的开拔。
开拔之前,百余名斥候便撒了出去。
于禁亲自挑选了一千人作为前锋,由其泰山郡的族人带领,负责勘察地形、敌情,遇水搭桥等。
此次进军,并不是长期作战。
且历城贴近济北国,所以并未征集民夫。
同样是如当初大军行进高唐一般,仅带了一千辎重兵,随行马车一千辆。
辎重车上,堆放着粮草、栅栏、盾牌、铁锨、铁锹、绳子、炊具、帐篷、盛具、水袋、沙袋等物。
再加上兵卒虽随身携带的干粮,足够食用两个月。
中军之中,袁谭并未乘坐战车,而是与荀攸、贾诩等人骑马前行。
“文和,汝观我军如何啊?”
见贾诩的兴致不高,袁谭主动开口问道。
贾诩淡淡道:“镇东将军的兵多精瘦,铠甲刀兵虽然齐备,但重甲强弩太少......所幸兵种齐全,对战黄巾贼可称之为精兵;
若是对战西凉边军,则难以抵挡......然军纪森然,当不至于大败。”
这个评价还算委婉,这支军队对战同等数量的西凉兵,只怕被按在地上摩擦。
袁谭点点头。
毕竟那些西凉兵来自边关,自小多食肉奶,个个人高马大、民风悍勇,再经由多年战阵磨练,搭配不错的刀兵,堪称天下强军。
这也是原历史上董卓死后,李傕和郭汜两个武夫,能祸害三辅,把控朝廷四五年的原因。
若不是两人不和,相互攻伐,这个时间可能还会更长。
不过袁谭也不甚忧虑,因这一万大军中,也有大部分的新兵。
袁谭真正的精锐是太史慈率领的三千精骑。
由于混杂了不少公孙瓒的骑兵,一人双马,战力强横。
袁谭也看出了贾诩的敷衍,说的东西都浮于表面,并没有深入的为自己分忧。
不过袁谭也无所谓,绑贾诩过来,也只是为了让李傕郭汜失去一大助力。
贾诩这边没聊出什么,袁谭又找荀攸攀谈起来。
荀攸倒是很积极,各种军谋计策侃侃而谈。
袁谭一时听的入迷,大力吸收着其中的知识点。
有时听到精彩处,还时不时的来一句:“孔顺,把这个知识点记下来。”
说了几次之后才反应过来,于是变成了:“贾参军,把这个知识点记下来。”
贾诩:“......”
我......老夫......!!
大军自辰时出发,一个时辰便抵达祝阿县。
贾诩原本以为大军要驻军歇息,却见大军并没有歇息的意思。
原本淡然的情绪才渐渐有了变化,他一双细长的眸子四处打量着,不久反应过来,却又是一声长叹。
荀攸见状问道:“文和何故长叹啊!”
贾诩道:“大军连续行进三十里,不需歇息,可见却有过人之处!
正所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诩之前的评判,有些偏颇了。”
袁谭听到贾诩此话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荀攸点点头,忽而又诧异,心道:既然看到我军的过人之处,理应高兴才是。
为何又叹气起来,难道其中还埋有关窍,嗯,这老神在在的样子一定是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故作高深,吾便做这个搭子吧。
于是继续说道:“文和所言,煞是精辟。
我军神行,此次兵发兖州,定能大破黄巾贼,震慑东方......
这本是好事,但文和何故叹气啊?”
贾诩深深的看了荀攸一眼,道:“诩方才思索,兵卒们为何能如此健行。
便多有观察,发现他们的靴子精良细致,似是有些功夫!”
荀攸哈哈大笑:“此言极是,此靴子乃是由公子提议,由将作丞椽辛毗亲自挑选精良工匠制作。
其不但外表精致耐用,其内有猪皮所制软垫,能缓解脚部疲劳,实是行军之利器。
只是,文和何故叹气,难道其中还有玄妙,或是可以改进不成?”
见荀攸追问个不停,贾诩讪讪道:“昔日镇东将军令人请诩出山,诩心不安,便穿亲兵服侍,改变妆容而走。
不料因靴子未更换而被镇东将军的剑客识破,是故擒来!
现在见到靴子,不由得想到当日情形,真是命运蹉跎啊!”
荀攸:“......”
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差点笑出了声......
大军行过祝阿县的时候,祝阿长邯郸商带人送来劳军物资。
袁谭和对方谈了一番祝阿事宜后,似是不经意的说道:“平原相郭图身兼数职,事务繁忙,汝应多为其分担解忧。”
邯郸商听出了袁谭的弦外之音,顿时大喜的拜谢后离去了。
......
大军第一日便行进八十里,申时抵达了济北国国都卢县的北侧。
临近卢县时,斥候汇报黄巾贼约有六七万,正在围困卢县。
因为卢县城防坚固,没有攻城器械的黄巾贼只能围而不攻。
贾诩本不想烦神,但参军是他的本职,必须要给出建议。
于是纵马到于禁身旁道:“大军一日行进八十余里,已是众军疲惫,今日当安营下寨,明日再战。”
另一侧的军师荀攸则是建议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以一战!”
袁谭:“......”
心道这两军师故意的吧,一个可战,一个不可战,不管战不战都行,不管结果如何都有人对......
中军司马于禁看向袁谭,发现对方眼中信任的眼神后。
当即没有任何的犹豫,下令道:“弩兵前列,大戟兵随后,刀盾手护佑两翼,弓箭手居中,全军食用干粮,备战!”
他于禁练出来的兵,能不能战他自己最清楚。
随着信号旗的挥舞,迤逦赶路的兵卒们开始汇聚,摆阵。
摆阵同时,兵卒们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净水吃喝。
随着阵形摆好,吃喝亦毕。
于此同时,辎重营运送盾牌的马车也已抵达。
各个兵种士卒有条不紊地分发相应的战具,检查起刀兵铠甲。
一些老兵甚至抽空拔出环首刀,用随身携带的磨石浅砺一遍。
备战工作完成后,大军按阵形开始向前推进。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军阵抵达卢县北不足五里。
此时,黄巾贼也发现了身后官军的到来。
在几个贼首的指挥下,很快分出三四万人,调转队伍迎上相拒。
只见乌压压的一片黄巾贼,分散来开,漫山遍野都是人。
……
“杀!杀!杀!”
远远望去,只见贼众中前方数排黄巾军,一个个体格壮硕,手中木制长枪盾牌不断挥舞,齐声大喝着,声势振天。
于禁轻蔑冷笑,转头向身旁贾诩道:“莫看这贼兵数众,却都是些单一步兵,且阵形散乱,且某观之并无战心, 都是虚张声势罢了……
参军看某大破贼人!”
接着下令全军:“方便,备战!!”
随着军令下达,所有兵卒竟是直接掀开铠甲,开始就地方便,甚至有些懒人直接不脱裤子,淅淅沥沥地顺着衣甲流淌下来......
袁谭:……
……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方便好的兵卒们扎紧了裤带,整理好了刀兵,一个个看着前方,眼中闪烁着凶猛的光芒。
仿佛前方没有敌人,只有军功!!
进食、排泄,时间计算的刚刚好。
而对面的黄巾贼兵们骚动一阵,终是按捺不住,开始抵上前来,几个呼吸间,黄巾贼前锋已近,果然如于禁所言,虽然人多,但队伍混乱,根本没有阵形。
弓箭手、骑兵混杂,甚至还有些抬着拒马、鹿角的人,也混在其中。
……
“嘿,嘿,嘿!”
于禁忽然一声大喝。
身边信号兵一起大喝:“嘿,嘿,嘿!”
中军齐喝:“嘿,嘿,嘿!”
接着全军齐喝:“嘿,嘿,嘿!”
原本自青萍之末响起的声音,顷刻间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去。
这时,袁谭已带着六百亲卫游弋于军阵后侧的一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
至于其他亲卫,则留在战场后方的荀攸和贾诩身边。
按了按挂在左腰上的宝刀(皇甫嵩送的)后,袁谭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攥紧了长矛。
长矛……,袁谭心中一痛。
唉,我的马槊……
马槊实在是个稀罕物,整个便宜老爹袁绍大军中也不算多,且基本都赏赐出去了。
后续虽然还在制作,但最快的一批还要年底才能做好。
“这世上,没人能白拿某的宝贝,赵四也不行!
吃了我的,还得给我吐出来!”
自上次在陈留郡小黄县,武艺有了明显精进之后,他现在甚至敢再莽赵云一次。
当然了,要带着身边亲兵一起去。
……
再看阵前,战鼓已齐声擂响。
“咚咚咚!”
各种信号旗帜也开始挥舞起来。
军阵开始缓缓前进,相对于刚才排山倒海的呼啸,此刻九千大军却再无半点声息。
只传来啪啪啪的脚步声,就像是严密运转的机器一般。
随着两军的接近,黄巾贼中的弓箭手率先开始了抛射。
“咄咄咄!”
而袁谭这边,新整备的弩兵,不但配备了甲扎和短刀,还配备了单手盾。
以便在行进的时候护住头部和脖子。
只见弩兵们左手持弩,右手举盾,依旧从容行进。
盾牌的边缘,是一道道锐利的眼神。
上千支箭洒下来,竟是只三两人倒下。
“杀!杀杀!”
箭雨过后,前排躁动的黄巾贼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大喊着迈着步子向前冲锋。
待双方距离不过五十步的时候,于禁一声令下。
前两排弩兵把盾牌挂在身后,随即双手抓紧弩箭平射过去。
射完之后也不看结果,便转身错步到了阵列的后方,同时向两侧小跑,以免乱了身后大戟兵的阵形。
动作连贯熟练。
接着第三、四排的弩兵开始射击。
射完之后,同样错步动了阵列的后方,向两侧快跑。
接着第五排和第六排的弩兵开始射击。
射完之后,又是向两侧疾跑。
此时,黄巾贼的第二波箭雨也落了下来。
弩兵们因为把盾牌背在了颈后,所以伤亡依旧寥寥。
仅有十几人倒下,且还有几人踉跄着又爬了起来。
下一刻,大戟兵大戟平放在大盾上,两人一组,狠狠地压向已被三段弩箭射击的黄巾贼。
双方甫一接触,黄巾贼就倒下一大片,还有少数悍勇的向前冲来,却被面前大戟没头没脸的砸了下来。
唰唰唰!鲜血飙飞。
这时,战阵后方的弓箭手开始朝敌方后军抛射。
随着一片箭雨落下,缺少盾牌的黄巾贼顿时哀声遍野。
一阵哀嚎之下,鼓噪的黄巾贼后方顿时迟滞下来,后方的黄巾贼裹步不敢再向前。
如此一来,没有生力军补充上来的前锋队伍,被再冲之后,竟是直接溃散,一个个大呼小叫着,掉头狂奔。
“太厉害了!打不过啊!”
“快跑啊!”
“肚子饿啊!”
“天都黑了!”
“救我啊!”
各种声音嘈杂不堪……
“咚咚咚!”
反观袁谭军军,随着战鼓敲击的加速,大戟兵开始收缩,身后刀盾手们则是放弃了阵形,直接衔尾追杀!
“稳住,格老子拼!……”
“不要后退……”
一名外围督战的黄巾贼首带着数百人还想压住阵脚,忽地听到了咄咄咄的马蹄声。
抬头看去,只见六百精骑呼啸而来。
“长枪兵迎上,迎上!”
悍勇的黄巾贼首也不是胆小怕死之徒,他一拢马匹,催促着身边的长枪兵相迎。
然而,当双方距离约有五六十步的时候,那六百骑兵忽然调转方向,从一侧奔跑。
下一刻,一个个弯弓搭箭,也不瞄准。
侧面一波箭雨就撒了下来。
“刷刷刷!”
黄巾贼首身边的数百长枪兵直接倒下去几十人。
然后,就见到对方的骑兵掉头远去了……
黄巾贼首只能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
这一声大骂声嘶力竭,竟是传出好远!
袁谭听着黄巾贼首的咒骂声,情不自禁的嘴角微微一勾:这才是轻骑兵的正确打开方式,
似乎是那种,我就喜欢你一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接着,六百骑兵调转马头,准备再来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