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董卓的布局,袁谭并没有搞明白。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仔细的梳理着与董卓见面的细节,思考着董卓的手段和需求。
但想来想去,一时也难以定夺。
毕竟,就算董卓要安排人去青州制衡公孙度和他管垣,也不应该安排徐荣去啊!
徐荣和公孙度是同乡,甚至公孙度的辽东太守也是徐荣举荐的。
两个人勾搭在一起,那还不是要成祸患。
而且你觉得我管垣是公孙度的棋子,又让我为青州牧,这盘棋是越来越乱了!
“算了,算了,这勾心斗角,窥探人心的事情,回去问问奉孝好了!
反正我只要带着一副我早就看透,只是考校考校你的表情就行了。
到时候,奉孝把事情分析完之后,奉孝你看看我,我看看奉孝你,两人哈哈哈一笑!”
我真是个大聪明!
想到这里,袁谭顿时倍感轻松。
得意之间,他不由得面带笑意,左顾右盼。
目光扫过旁边的典韦,意外的发现对方神情有点严肃。
顿时心中一惊,不好,最近有点忽略这位猛男义士了。
人家不管怎么说,为了救自己,可是带人从郿县坞堡里冲出来,还斩杀了大贼王国。
自己不但对人家没有任何奖励,还因为没能和貂蝉共处良夜的事情,给人脸色看。
若是典韦忠诚度下降了点算。
到时候要是手拿双铁戟站在自己床前,自己:“......”
想到这里,袁谭后脊梁骨都有些发凉。
于是忙关切的问道:“典韦啊,你怎么了?”
“唉!”
典韦长叹一声。
袁谭愈发吃惊了,典韦这直肠子的家伙,都叹气了,肯定是有很多想法。
还好我这个主公明智,观察入微,及时发现了麾下大将的心事。
不然任由不满发酵,肯定要歇菜。
接下来只要两个人好好聊一聊,该封赏的封赏就好了。
想到这里,袁谭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的睿智点了个赞。
他已经开始根据典韦的性格,就如何哄骗典韦,使用何种话术,打起了腹稿。
“唉!”
典韦再次长叹一声,“自返回长安,就赶到相国府,又站岗到现在滴水未进,韦饿啊!”
袁谭:“......”
我,我尼玛,我想太多了,果然自行脑补最致命。
......
在袁谭忧心心腹大将忠诚度问题,在袁谭心腹大将典韦忧心肚子饿了的问题时。
董卓也在思考管垣的问题。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和不远处的孤零零的主簿田仪。
董卓忽然觉得有些冷清。
于是他一边把手插进两个婢女的衣服中取暖,一边问道:
“田仪,你觉得管垣此子若何?”
田仪仔细思索了一番,斟酌道:“进退有据,无有出彩之处,但亦无任何纰漏。”
董卓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田仪的方向:“我的看法和你一样,孤对他亲待,对他质疑,他的表现都太过平顺。
或者是庸人一个,或者又是城府深沉之辈!”
田仪拱手道:“初次会见相国,不失礼仪,又怎么会是庸人呢?
更何况,仪听闻袁谭刚烈有谋,千骑收东莱,驱使黄巾贼拿北海,乃是袁氏麒麟子。
管垣能在这种情况下,大张旗鼓的来长安。
或者是与袁谭同谋,或者是手段高超。
若是同谋,说明此子胆魄过人,敢探龙潭虎穴。
若是手段高超,那岂不是纵横捭阖,戏耍袁氏麒麟子!
无论哪种可能,此子都不可小觑啊。
相国令徐荣整兵,准备前往青州,同时试探此子表现,自然是棋高一筹,不失为妙招也!”
董卓缓缓的躺在了软塌上,有些慵懒的说道:“孤麾下将校,多出自边陲,勇武有余。
但说到阴谋诡计,还是差这些所谓名士大族太多。
唉,连孤都深感疲倦,恨不得杀光士人,更何况他们。
孤被士人所骗,致使今日汉室大乱。
当日若杀二袁儿,天下早安矣。
青州之行,抛却徐荣,不知谁堪大任。
毕竟说道杀伐果断,且能体察阴谋上,徐荣都是唯一的选择。”
田仪想了想,举荐道:“忠明将军亦尚可!”
董卓已经闭上了双眼,闻言缓缓睁开一条缝:“忠明乃凉州大族,非孤心腹,其行事更要顾虑名声。”
田仪又建议道:“既遣徐荣将军前往,当升为征东将军,中郎将一职不足以对抗镇东将军兼青州牧。”
“嗯!”
董卓鼻子中唔哝了一声,已然沉沉睡去。
田仪看了看软塌上的董卓,眉头紧锁,缓缓的退去。
待出了大殿门口后,田仪看向几名从事,挥手道:“随我去拜会文忧!”
一辆马车出了相国府,直奔李儒的府邸。
通报之后,很快就被接进府中。
待见到神情衰败,形容枯槁的李儒时,田仪不由得大吃一惊。
“文忧,旦日不见,何至于此?”
李儒在婢女的服侍下,先回了礼,然后颤颤巍巍的躺在了软塌上,有气无力道:“忧心相国之生死也!”
顿了顿,补充道:“相国若死,我等岂能得活!”
田仪诧异道:“相国掌内外大权,在外有段煨、董越、牛辅在东,关东群雄不能寸进。
在西王国被杀,凉州韩遂、马腾已应相国之召,愿为相国讨伐关东群雄。
如今已在秣马厉兵,不日即可开拨。
在内,有左将军董旻执掌兵权,中军校尉董璜执掌禁军,中郎将吕布护卫左右。
满朝文武,无不跪伏。
又岂有生死之忧?”
李儒叹了口气:“昔日袁隗之盛,不在相国之下,还不是旦夕灰飞烟灭。”
田仪摇头道:“非也非也,袁氏之盛,在朝堂之上,军权实在大将军手中矣。
大将军身死,府中将吏员,多有疑袁氏者,是以多依附相国。
这也是袁绍袁术王匡鲍信等人逃走的原因。
如今相国文治武功两手抓,天下莫有与之抗衡者。
又何忧也!”
闻声时,李儒咳嗽了好一会才歇过气,道:“此正是儒所以忧虑的地方,天下间没有人能与相国抗衡。
但若天下人皆聚集以抗相国呢?
相国杀戮太重,已失名望。
就算无胆对抗,但恐怕更多的人,会坐视相国败亡。
而我等,我等如之奈何?
那王允奸诈小人,如今高居庙堂之上。
如我等腹心重臣,却得不到相国重用,岂不危险!
儒实恐祸起于萧墙也!”
田仪长叹一声道:“司徒之职,实应为文忧也!”
李儒再次叹气道:“相国想收拢天下士人之心,顾忌儒鸩杀少帝之实。
殊不知天下士人之心,在于利益,名声不过是粉饰贪婪的手段罢了!
汝既在相国左右,当提点相国,小心王允、吕布两人。”
田仪顿时愕然:“如今相国最为倚重的便是王允和吕布,吾,吾若何能间?又为何而间?”
说了这么多,李儒已经很疲倦了,他在婢女的服侍下,喝了几气药水,这才继续解释:
“田仪啊,我有很多话想和相国说。
奈何今日相国被小人所间,已不信儒之所言。
你且听来。
那王允王子师,乃是名闻天下的义士,曾正面与权倾朝野之张让相抗,宁死而不认错。
可谓刚烈至极!
后为袁隗等人所救。
如此刚烈义士,如今卑颜屈膝,小心侍奉杀死活命恩人袁隗满门的相国。
你觉得他是有所图,还是死心效忠相国?
儒可是亲自与少帝献上毒药,杀死了少帝。
这在江湖中,是所谓的投名状也!
儒已无回头之路也!
汝若是相国,应相信谁啊!
可是,可是相国居然疑虑儒图谋司徒之位,哈哈哈哈!
儒不过是求活而已!”
见李儒情绪激愤,田仪连忙上前宽慰道:“名声啊,相国毕竟还是太顾虑名声了!”
李儒咳嗽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如吕布这厮,杀死丁原而投相国之卑鄙小人,岂非功利之徒?
如此之辈,就算发誓约为父子,又岂能相信。
吾曾听闻其向相国讨要普通婢女一人。
嗯,相国怒而手戟投之,吕布拳捷躲避。
事后,吕布更是卑颜屈膝的向相国致歉,声言相国之威,令其愧疚拜服。
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既然约为父子,相国岂可因一婢女而杀之。
更何况吕布乃虎狼功利之徒!
相国有怨而不能查,吕布有怨却能隐忍。
王允若是与吕布联手,相国危矣。
相国若危,你我也危矣!”
田仪大吃一惊,拱手道:“文忧无忧,吾当寻机禀告相国!”
“嗯!”
李儒点点头,“我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最近总觉心惊肉跳,长安城也太安静了些。”
“如此就不打扰文忧歇息了,还望文忧尽快康复,好辅佐相国,治理天下!”
田仪深深的躬身一礼,缓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