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压抑……
除了祖郎之外,在场的其他山越首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了此时的氛围。
原本他们在岳飞的高压进攻之下,已经被打得毫无脾气,如今又得知了韦孝宽的兵马都败在对方手中,连番打击之下哪怕是最乐观的山越首领,此时也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城外的岳飞大军,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泰山一般沉重,他们既不是愚公能够挪动对方,也不是智者敢无视着岳飞等人。
即便祖郎这块主心骨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未曾给他们带来半点心安。
坐在首位的祖郎低着眉头暗中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着,哪怕极少部分人也是没有半点欢喜之色。
他虽然大病初愈勉勉强强能够下床走动,但是他意识醒来也已经有好几日了,即便没有亲眼见识过岳飞的攻城手段,但每日从城墙处传来的轰鸣声、厮杀声……足以让他知道陵阳攻防的惨烈程度了。
更何况当日他亲眼见识过岳飞的实力,那如浩瀚星河般的武艺,足以碾压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山贼首领。
毫不客气地说一句,要不是山越人数数量超过十万人之多,靠着血肉铸成的防御城墙,岳飞恐怕早就将陵阳攻陷,而他也要落到对方手中。
可即使这样,连连的攻防大战中,皆被岳飞占尽了便宜,对方往往能够以极小的代价,便可以极大地程度上击伤击杀他们的兵卒。
直至今日,陵阳城中能够战斗的年轻力壮,相较于之前,已经损失了近乎一半之多。
处于外界的压力,以及内部的人心惶惶,勉强下床走动的祖郎也不顾身体的安危,此时必须要站出来召集众人,商讨丹阳山越的未来。
“大帅,就连那韦孝宽都不是岳飞的对手,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岳飞的攻势。在大帅你昏迷之际,战死在岳飞手上的儿郎们不计其数……”
有山越首领早已经被岳飞杀得胆寒,即便现在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最终还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说出他的想法。
他的话很快引起不少人的点头赞同,只不过祖郎、费栈等这帮山越首领的核心人物却没有点头答应。
祖郎沉着脸色,手指骨轻敲着案台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眼神落在刚才发言的山越首领身上。
“你的意思是……是觉得我们不是岳飞的对手吗?”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不时浮现着病态的晕红,很明显祖郎的病还没有完全痊愈。
畏惧岳飞的山越首领愣了愣神,他没想到祖郎会向他发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们不是岳飞的对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一直被岳飞压在陵阳城中挨打,还损失了数万青壮。
只不过他不敢将这个确切的答案给说出来,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岳飞大将军势大,我们最好寻找其他……”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祖郎粗暴地挥手打断。
祖郎双手压在身前的案台,强行让自己站起来,双眸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着,最终抿着嘴提问道:“你们也觉得我们不是岳飞的对手吗?”
“大帅,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因为那岳飞……”
“够了!”
有人想要轻声回答,结果又被祖郎嘶吼着强行打断着,随后府邸中鸦雀无声,只剩下祖郎急促的喘息声,以及病态的咳嗽声。
“你们都觉得我不知道这段时日里发生的情况吗……”
祖郎的脸上顿时露出苦涩的神情,扶着额头继续说道:“数万儿郎战死在陵阳城墙之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苟且在这里。再说了,我身上的伤势,可是岳飞一招将我打成这样的。”
“其实当你们说出我们不是岳飞对手的时候,是不是心中有了撤离陵阳的想法。”
费栈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回答道:“大帅,只要你的一声令下,要是想要坚守陵阳城的话,那我费栈率领所属宗部,哪怕战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后退!”
说罢,他的双眸还特意在刚刚几个点头的首领脸上狠狠地扫视了一番,如此姿态很明显是在警告着这些人。
而与费栈眼神撞中的山越首领,不禁纷纷低下头颅,不在敢与对方对视。
然而费栈的一番话并没有引起祖郎的共鸣,祖郎反而还轻微地摇了摇头,不认可对方的观点。
“大帅?!”
费栈惊疑地说道。
“他们说得都对,我们确实不是岳飞的对手。就连韦孝宽都不是岳飞的对手,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又怎么是其对手。”
祖郎的语气有些悲哀。
“大帅何出之言,即便我们不是对手,那我们可还有十万人之多。只要人人披甲持枪,瞬间可以变化一支十万人大军。如此规模大军出现,就算岳飞有通天的本事,也得退避三舍。”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继续坚守陵阳城?”
“那不然呢……陵阳城可是我们耗费不少的力气才得到的,我们子子孙孙可都是要在这里生活的。”
费栈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动容。
他们为何费劲心思从韦孝宽手中讨来陵阳县,不就是想要在这里扎根生存下去吗。
能够在县城中繁衍后代,那么在未来的某一时日中,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有可能被大汉册登户籍,从无根之人摇身一变成为大汉子民。
而且生活在县城中,无论是安全还是生活物资,都要比他们在大山中更容易保障到这些东西。
“可是现在,岳飞显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刚来到陵阳县时,可是有十多万人,而如今我们损失了数万人的青壮,只留下不到十万人。这十万人可还够岳飞厮杀多少时日……”
祖郎的一番话也瞬间让费栈闭起来嘴巴。
费栈想要留在这陵阳县,前提是要将城外的岳飞大军击退,可是他们都承认自己都不是岳飞的对手,又如何能够将岳飞击退。
再说了,即便他们能够击退岳飞,但是泾县中韦孝宽,甚至是会稽郡的李济,哪里会容忍山越能够存活在陵阳县中。
从一开始,他们在陵阳县中想要扎根,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想法罢了。
“那大帅的真正意思是……”
“放弃陵阳县,转入大山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祖郎斩金截铁地朗声说道。
“可……”
有人想要继续坚持在陵阳县中防守,却被祖郎狠狠地瞪了一眼。
祖郎轻叹一口气,随后说道:“我都明白你们的心思,但是如今是我们这些宗部的生死存亡之秋,要是坚守这里的话势必会引领宗部的灭亡。而我们逃回大山,虽然可能会让宗部损失不少人,但至少能够留下一个火种。只要随着时间的发展,总有一天会重现宗部的光辉。”
“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同意撤离陵阳。”
费栈也终于是认清楚了当前的局势,随即出声同意撤退的想法。
而其他人要么是以祖郎为主心骨,要么心中无其他想法,随后也纷纷表示撤退的念头。
“可是将军,我们要想突围的话,城外的岳飞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开。我们突围的话,他们一定会出兵阻截我们。本来我们据城防守已经十分困难了,要是弃城陷入岳飞纠缠的话,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说话的是毛甘。
山越内部议事的时候,基本上是以祖郎为核心,费栈、毛甘、金奇等大宗部首领为主要人物。
而毛甘、金奇两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所以基本上议事的时候,都是祖郎跟费栈两人做决定。
但此时是极为紧急的时候,毛甘也不得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祖郎听罢,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应当要有舍有得。我打算以陵阳县跟大军主力去吸引岳飞的视线,然后率领少部分精锐脱离出去,只要逃回大山我们就还有希望。”
“那么谁要做这个指挥大军主力的主帅呢……”
费栈的这一提问,直接让在场的所有山越首领陷入沉默了。
他们再愚蠢,也知道留下来断后是多么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极为凄厉的下场。
要么被岳飞活捉成为阶下囚,要么死在乱军之中。
“禀告大帅!”
就在这时候,府邸外突然有兵卒闯了进来。
“禀告大帅,城外的大军携带着大量火把突然出营,岳飞亲自率领兵马出阵。”
听到这个消息后,祖郎的脸色凝重起来,说道:“那岳飞不过刚刚退兵,仅仅隔着这么短的时间出兵,并且还此时天色已黑,看样子岳飞是怕我们跑了啊。”
“大帅的意思是那岳飞是猜到我们会弃城离开吗,那我们还要不要突围出城。”费栈问道。
“必须要突围出去,要是等到那岳飞完成合围的话,我们想要离开的难度要大幅度增加了。”
祖郎大手一挥,说道:“事不宜迟,你们各个宗部迅速抽调精锐出来准备突围,其他人……我亲自率领他们坐镇这里,掩护你们。”
“可是大帅,你的病还没有完全痊愈,是不能够上马作战的。”费栈担忧地说道。
然而祖郎却是摇头说道:“就是因为我没有痊愈,所以我无法与你们突围出去。况且有我坐镇这里,一定能够迷惑到岳飞的视线。”
费栈、毛甘、金奇等人见到祖郎果断的神情,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便知道对方已经下定决心为他们断后,于是乎没有再出声劝阻了。
“明白了大帅。”
所有人当即领命,朝着祖郎拱手说道。
很快。
就在费栈等人抽调精锐准备突围之事的时候,岳飞也已经率领着大军出营靠近陵阳县。
跟前一次的攻城不同,这一次岳飞采取的是四面围城的战术,目的就是不让城中重要人物逃脱出去。
采用这样的围城攻势,或许会将城中的山越给逼急,从而让己方受到更大的损失。
但岳飞也知道这一战应该是他们进攻陵阳的最后一站,要是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俘虏祖郎这些重要人物。
龙雀军的士卒在城外竖起大量火把,几乎将整座县城照亮得通明,在岳飞的指挥下,卫青率军攻北门,霍去病攻东门、杨再兴攻西门,而他亲自进攻南门。
咚咚咚!
战鼓声如同雷鸣般在战场的上空发起轰鸣,只在岳飞一声令下,将陵阳县围得水泄不通的龙雀军猛然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火光冲霄,浓烟滚滚,却在夜色掩护下根本看不出丝毫的违和,祖郎在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城墙上,指挥起没有退路的山越兵卒,与敌人浴血奋战地厮杀在一起。
龙雀军士卒持续不断地冲杀上了墙头,即便不少人被敌人掀翻掉落在城墙之下,但越来越多的兵卒紧随其后,控制一段又一段城墙。
岳飞左手握着沥泉枪,右手掌心的令旗时不时摇动起来,他的视线借助火光的照耀,落在了祖郎所在的城墙上。
“为什么只有祖郎一个人,其他人何在,难不成是准备突围之事?”
岳飞囔囔自语起来。
以往都是费栈等人出面指挥兵马防守,然而今日却是病重的祖郎当面,很难不让岳飞怀疑着其中有什么阴谋。
轰!
就在他猜测祖郎的目的之际时,陵阳县的某一处大门轰然打开,费栈、毛甘、金奇等人各持兵刃,亲自率领着精锐兵马冲出城外。
而围困此处城门的龙雀军大将,正是杨再兴。
“好胆!”
杨再兴望着敌人的精锐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过来,心中却无半点胆怯,反而还兴奋地嘶吼一声,抄起手中长枪便是朝前猛砸起来。
如同天外流星拖拽着虹光,瞬息之间砸入人群之中,杨再兴宛若能够推动山岳的盖力,直接在人群之中猛然砸出一个深坑。
深坑之内,数十兵卒硬生生地被抽爆了身体,无数鲜血碎肉破碎在其中,流淌一地化作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