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最终还是忍住了暴露身份的冲动。
放松下来,眼睛依旧看着石碑,他不由笑了笑道:“说来挺巧的,我也有婚约在身。”
“哦?”仍有些防备的沈江蓠,闻言略感意外。
似乎有点在意这个话题,又像单纯只是在随口一问:“都有了婚约,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何顾一下子被问住了。
比起与普通人的关系好像确实不太一样,毕竟有一纸婚约存在,多多少少还是改变了他对这位未婚妻的一些感觉。
但关系具体如何从来不是一个人单独说了算,而是由彼此之间的感觉共同来评定。
说实话,他并未感受到沈江蓠对自己的爱意,同时,他也确定自己同样是半斤八两。
两人之间,更像是两只原本各在一边的风筝,因为一阵风的缘故暂时把线缠在了一起。
所以,这还能算得上感情好吗?
想了想,他含糊回道:“族里定下的,还在努力。”
当然,他所说的“努力”指的是解除婚约方面的努力。
不知道是触动到了哪里,沈江蓠微整了一下,蓦然轻叹了一声。
也是这时,她看何顾的眸光多了一丝志同道合的意味,稍纵即逝。
迟迟等不到未婚妻说话,何顾转头看了一眼,刚好把这匆匆一幕看在眼中。
面对未婚妻忽然露出一副神似遇见道友般的奇怪眼色,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想到正事,他改变了话题。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些人一定还会遇上,说不定那张胖子也在这里。
而且越往后组队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你我都是一个人未免太吃亏了,何不如临时合作一番?”
从之前救空柔的经历中,何顾对天机石警示词的释义有了一定理解。
那次他以为把小丫头安置在天阳城外就会没事,事实却证明并非如此。
也就是说,预言中的时间是精确的,而预言中所指的地点大概只是泛指,也包括了附近范围。
所以他现在不敢劝沈江蓠直接放弃试炼,让她借助石碑的传送口出去避难,那样子应该不足以化解问题。
万全之策,在预言未彻底消除之前,他必须继续紧跟她才行。
“我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跟陌生人组队,谢谢你的提醒,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
沈江蓠直截了当拒绝了,语气淡淡,丝毫不留情面。
收起毛毯,她提枪起身。
锐利红眸瞥向何顾,说出的话像是道别,却明显带有另一番含义。
“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便毫不迟疑转身,迈着大长腿,从容走入身后的石门当中。
从她的话中,何顾清晰感受到了一股警告之意。
很奇怪,他竟不觉得被冒犯,完全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的念头。
略微笑了笑,当即也选择了那道门,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
另一处新开启的试炼室中,沈江蓠的高挑身影从石门传送阵里从容走出。
刚刚站定,她便察觉到身后的异常,带着一丝英气的柳眉即刻微皱起。
不一会儿,就看到后脚跟进来的何顾自来熟一般走至她身边。
她立即往一侧挪步拉开距离,语气也有些不耐起来。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何顾毫不在意,却也没再贴过去,嬉皮笑脸回道:“大路朝天,你应该没权利不许我走哪里吧。”
一时无力反驳,打又打不过,沈江蓠暂且忍了下来。
保留一部分防备之心,她无视掉此人,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这一次,所有石门前皆站着两个人。
何顾也注意到其他三队的情况,不过并没有再看到天狼门的人。
有些放松,他忍不住调侃一句:“看吧,要不是我跟上来,这一轮你极有可能就被淘汰出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此时沈江蓠也不得不认同何顾的话。
“不管你老是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奉劝你一句,最好死了这条心,这样我们还可以做一场朋友。”
只是一场吗?
何顾才发现,他的这位便宜未婚妻好似对人际关系的区分很敏感,嗯……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
因为一纸婚约的缘故?
想到这,他忽然感到有些惭愧。
好在他记得以前曾对未婚妻坦诚说过,自己是个很花心的人,也就理所应当起来。
当下便诚恳回道:“你尽管放心,出了遗迹,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我这个人讲究缘分,既然意外撞见了他们的不轨意图,就只想破坏一番再说,事成之后便不感兴趣了。”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沈江蓠虽不至于一听便信,但多少对此人的想法有了点眉目,也就不再强烈排斥。
只要何顾这番话是说真的,理智告诉她,暂时的合作也未尝不可。
衡量再三,她平静道:“希望你没有说谎。”
为表诚意,何顾主动拉开了一些距离,口中调侃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直觉告诉我,不仅像,而且似乎特别喜欢对女人说谎。”沈江蓠淡淡回道。
听到此话,何顾差点一个趔趄,心中汗颜无比。
强势女人的直觉当真可怕……
强行镇定,他立即截止了话题,不再延伸下去。
这边他们正仔细观察着别人,那边其他三队也在认真观察着对手。
柿子挑软的捏,在没动手暴露彼此实力之前,在场之人都显得十分谨慎。
但这种僵持的局面并没有持续过久,很快就有一队颇有信心的队伍率先爆发出境界气息,随机朝一侧对手下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他们的打破之举,包括何顾在内的其余三队顷刻都有了动作。
转眼局势明朗,除了最先动手的那支队伍皆是五道境实力,其他三队都是五道境加四道境的组成。
也许是运气使然,何顾和沈江蓠并没有遭遇那支最强的队伍,与另外一支面上实力相当的队伍打了起来。
关键时候,何顾借助对方五道境修者的一击上扫腿道技,跃空再度施展出焰踏,出其不意偷袭正和沈江蓠缠斗的四道境修者。
沈江蓠记得何顾这一招效果特别的镇压道技,当即积极配合,长枪一出,瞬间重伤了那名四道境修者。
这时,另一边的战局已然尘埃落定,面对差距一大截的对手,剩余那支弱势队伍在尝试过后,便主动让出了过关名额。
见状,追上来的那名五道境修者无奈放弃,不再冒险争取。
掠身到同伴身旁,他护身在前,高喊道:“不打了,我们退出!”
不是天狼门的人,何顾没有为难,收手让他们安然离开了去。
这般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沈江蓠深深有些怀疑何顾是不是本身就与天狼门有仇,所以才会想帮自己。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若真是如此,对她来说算是不错个好消息。
与对方不熟,她也就没有多问。
在淘汰的四人尽数离开之后,石门再次激活,另一支通关的队伍稍作休整,然后先行一步去往了下一间试炼室。
打坐恢复好灵力,何顾睁开眼,望向拉开有些距离的未婚妻。
趁着空当,他正经问起了事关化解预言的疑问。
“沈小姐,那个张胖子如今是什么实力?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一次来的队伍中,还有几个比较强的弟子?”
经过这几轮的摸索,他察觉到古塔的试炼并非真的完全随机,大致还是按着境界修为进行就近匹配。
按照这种模式进行下去,那些上一辈的强者应该不会过早被他们遇上。
而从遗迹主人的目的出发,他更怀疑古塔试炼分出了不同的试炼组,最有可能是按骨龄段区分,不然放年轻一辈的修者进来将毫无意义。
总而言之,他觉得潜在的危机应该集中在年轻一辈的修者上。
沈江蓠倏然睁开了锐利红眸,警惕地望向何顾。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一时嘴瓢的何顾立马转过弯来,佯装不解道:“我不是说了吗,当时偷听到天狼门弟子的谈话,他们提起过你的名字。”
沈江蓠紧紧盯看了一会儿,见无异常,这才收回了眸光。
沉吟了下,她如实答道:“张胖子目前处于五道境巅峰,不过他掌握了一招罕见的强大秘技,可短时间内达到六道境层次。
听我师尊说,这道秘技使用的代价很大,除非危难之际,一般掌握者都不会轻易施展出来。”
何顾对洛水宗有一些大致了解,也听说过里面有一脉掌握了一道名为《嗜体》的奇异秘技。
远古秘技本就不存在母本,虽然每一种秘技所流传下来的刻本数量有多有少,但学一道便消耗一道,往往会随着岁月流逝而销声匿迹。
秘技刻本一般只能从一些远古遗迹中得到补充,所以外界一直有种说法,洛水宗暗中掌控着一处远古遗迹,里面有数量不少的《嗜体》秘技刻本存在。
只是无论其他势力如何窥探,迟迟也没能把所谓的远古遗迹挖掘出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远古秘技作用有强有弱,也不全是厉害得过寻常道法。
但存量实在太过于稀缺,加上不可复刻,哪怕无宗这样的举世大宗门也所藏不多,好的秘技更是屈指可数。
无宗道法阁里倒是有一些秘技出售,不过都是些很鸡肋的秘技,常年处于滞销状态,比寻常道技都不如。
真正有强度的少量远古秘技皆掌握在各自高层手中,基本上合适的他们都自己拿去用了。
还能剩下的不是赐予重要后辈就是收藏起来,等日后与其他修者交换。
极度僧多粥少,随着时间推移,如果没有稳定获取的渠道,大抵上任何强者身上都不会有多余的远古秘技刻本。
秘技相对于道技不存在修炼门槛,冷清竹一直没有给他,只能说明她手中并没有适合于他的好秘技存在。
沈江蓠不知他所想,继续解答道:“他们之中就属张胖子实力最高,洛水宗最强的弟子并没有来这处入口。”
回归思绪,何顾点了点头。
使用秘法便能短时间达到六道境,真遇上了除非他也冒险动用金灵印的力量,再配合苍龙三变秘技,不然还真杀不了对方。
到时要不要铤而走险,他现在还有些举棋不定。
伸展了下筋骨,何顾站起了身,随口道:“有机会的话,还是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沈江蓠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何顾,想不出他哪来的底气敢说这种话。
出于好心,她不咸不淡提醒了一句:“看你不像是说假的模样,要是你被大切八块了,我一定会替你料理后事的。
日后也会帮你报仇。”
何顾顿时听乐了,颇有信心道:“下次吧,这次恐怕得令你失望了。”